谢霖挑眉:“这辆车在那停了多久?”
“我还没来得及看完,只知道这辆车是快到零点的时候离开的。”现在所有的监控都被专案组拿走了,他想查也查不到。
应呈闻言点了点头,说:“对了,那个账号什么情况?”
说到这顾宇哲就乐了:“我们在这一点上,绝对赢专案组一头,就这方面的技术,不可能有人比我厉害。”
他笑了,顺手抄起桌上的卷宗给了他一下:“行了别得意了,说吧,能不能抓到背后的IP?”
顾宇哲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脸,出口却是:“不能,IP是假的。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我还是挂上了监控,只要他再上这个账号,我一定能抓住他。”
“不能你乐什么。”
“别急啊,听我说完。”他往前一凑,压低了声音,“你猜怎么着,你不是拿傅璟瑜的手机给那个账号回了消息吗?”
应呈一个激灵:“他上线了?”
“上了。虽然时间很短,而且他紧接着就把IP地址锁了,但是我破译出来半个签名,123.1,耳熟吗?这个数字转换一下就是魏简的个人签名1011100101001,二进制里天才的天。”
陆薇薇叹了口气:“那有什么用,不还是没找到这个魏简。”
秦一乐却很高兴:“有啊,怎么没用,至少能够确认这个魏简还是跟林希在一起,我们当时林希案的时候就没抓到他,一直怀疑林希逃狱就是他在外面接应,这个司机,说不定就是魏简!”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陆薇薇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那这个孩子又会是什么人呢?”
谢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反正应该不可能是罗大勇的孩子。目前的重点就是,孩子的生父是谁。”
她又“啊”了一声:“什么生父?”
考虑到她当时已经去医院走访办案人了,确实不知道,秦一乐忙道:“现场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写的名字是许洁,但是实际信息是许婷。锦城人,三十多年前疑似被杀,锦城警方一直在跟进这个案子。谢副队和应队觉得死者应该就是这个许婷,她的丈夫罗大勇有家暴史,三十年前,她可能是为了躲避罗大勇隐姓埋名逃出来的。”
“锦城发过来的文档还有什么收获吗?”
他习惯性地站起来回答,一板一眼像个回答问题的学生似的:“我研究了一遍,锦城公安也高度怀疑这个许婷跟许洁是同一个人。许婷,70年生人,父亲当过兵,母亲是工人,独生女,88年考上了首都大学工程科,90年从大学退学,嫁给罗大勇,92年失踪。罗大勇,61年生人,有多次案底,90年刚出狱没多久,文化程度只是识字,长期无业,父不详,母亲早年间也有卖.淫的案底。许婷失踪后父母报案,锦城市公安局接警后在罗大勇家中检测出了多处血迹,再结合罗大勇曾经有多次暴力案底,锦城公安认为罗大勇有杀妻藏尸的嫌疑,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许婷的尸体,所以是个悬案。这么多年来,锦城公安也怀疑过许婷是不是离家出走,毕竟90年代要找一个人确实不容易,而且据罗大勇母亲的证词,当时罗大勇家里有大量财物遗失,不能排除许婷带着钱自行离开的可能。但这个罗大勇经常四处嚷嚷许婷就是他杀的,隔三差五就把埋尸地点说得有鼻子有眼,锦城公安只能持续调查这个案子。”
应呈曲着手指在桌上叩了叩:“90年代的大学生,还是首都大学的,那个年代的工程科出来不是大老板就是科学家,怎么念到一半退学结婚去了?”
陆薇薇也皱起眉来点了点头:“而且那个年代军人和工人都是光荣职业,独生女就更少见了,许婷这个家世怎么会选一个刚从牢里出来的人结婚呢?”
“现在俗称的恋爱脑?”
“……再怎么恋爱脑这也差得太大了吧。”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档案里没写。”秦一乐“哦”了一声,转而说道,“不过根据许婷父母的证词,说90年刚结婚的时候,许婷就被罗大勇打到流产,而92年她失踪的时候,也怀着孕。”
应呈叩桌子的动作停住了。如果福利院的记录属实的话,璟瑜和林希就是92年出生,93年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
谢霖问:“那许婷的父母现在还健在吗?”
他摇了摇头:“她爸是06年意外去世的,她妈也在去年病逝了。值得一提的是,她妈临死前,把全身家当都捐出去了,包括自己的遗体,可以说是一点没给罗大勇这个女婿留。”
“这么说,你怀疑罗大勇是想吃绝户?”
“很难不怀疑吧,当时锦城公安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两家家世差得太多了,而且婚后许家确实给了罗大勇很多帮助,又是给找工作又是给钱的。”
“那这个罗大勇呢?”
“也失踪了,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他老母亲报的案,说是一个姓齐的东家有活找他,但是锦城公安查过,没有发现他购买车票的记录,也没找到姓齐的这个人。起初一直以为罗大勇还在锦城境内,现在看来,另一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罗大勇。”
陆薇薇反应过来:“怪不得说孩子生父呢。如果许婷已经躲了罗大勇三十年,那个孩子的生父确实不可能是罗大勇。”
谢霖也点点头,说:“不过目前这一切猜测都是建立在死者就是许婷和罗大勇的基础上的,其他还有什么发现吗?”
办公室里寂静了一会,最终都面面相觑地摇了摇头。
“孩子的生父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应呈想起兰城市并没有儿童报过失踪,说,“死者究竟是不是许婷和罗大勇,这一点专案组肯定会跟进,而且很快就会有结果。但是专案组那边也不是傻的,如果我们咬住生父这条线,很有可能跟专案组撞上。”
谢霖呼出一口长气,说:“凶手一定是林希,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要做的只是抓到林希,但目前专案组的介入垄断了信息,我们所能拿到的证据十分有限,能够下手的角度也不多,只能避开专案组,用笨办法。首先,应呈你负责跟进傅璟瑜这条线,林希很有可能还会想办法联系他,而且专案组要是想问询他,你也有资格旁听。还有张叔说的会帮我们留意造.假.身.份.证的人,其实专案组那边不一定会跟进这条线,你想想办法,看我们能不能从这里捡个漏。那个孩子看起来十岁左右,假如他是兰城人,现在应该在读小学,我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报失踪,但是可以试试大海捞针。秦一乐,你去走访兰城市内所有小学,包括私立小学,不要用照片,可能会跟专案组撞上,只问有没有孩子最近请了假还没恢复上课的。”
秦一乐应了一声好,陆薇薇便说:“那我呢?”
应呈拍了拍桌上的卷宗:“你跟我一块先去治安办吧,毕竟是白副局交代的任务,得帮忙把那个跑了的皮条客抓回来。”
她透着一股成熟妩媚的漂亮脸蛋一秒拧成了苦瓜,往桌上一瘫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谢霖又看向顾宇哲:“你是不是跟大白挺熟的?”
顾宇哲点了点头,嘿嘿一笑:“帮他调过几次无人机的关系。”
那小子是狂热二次元,业余摄影师,拍照技术还挺不错的,白天加完班晚上还能有精力扛着大包小包约漂亮妹妹去拍夜景,满脑子角度构图灯光布景,兴趣来了还能自己宅在家里踩缝纫机摇喷漆做道具。考虑到他是公职人员不能有兼职收入,所以通常都是给人免费拍照,圈内人称菩萨,他偶尔也自称自己是散财童子。
“那我去找凌法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拿到尸检结果。大白就交给你。”
顾宇哲乐了:“行,放心吧,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帮我。”
谢霖连忙拍了他一把:“不行,不能让他参与进来,我只是要你想办法拿到现场的检查报告而已,我们毕竟是在违反纪律,别害了他。更何况……徐帆的事也跟他没关系。”
徐帆死后,上面曾经安排过让秦一乐去鉴证,他本来就是学的痕检,但是秦一乐一心想要留在刑侦一线,死活不去,鉴证就一直空了一个缺。刑侦支队曾经认为,这个位置一直空缺着,就是一种念想,证明徐帆曾经活过的念想。但最终刘郁白顶了这个缺,说大家都心无芥蒂是假的,他占用了徐帆的工位,顶替了徐帆的岗位,大家刻意维持的徐帆还在的假象,就这么被打破了,怎么会不介意呢?
但是每个人都清楚,徐帆的存在被他完全替代,并不能怪他。
这个名字使得所有人都恍惚了一瞬,应呈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道:“好了,我们也不是不信任专案组,只是想要亲手抓住林希,想要避开专案组就只能选这种旁敲侧击的办法,大家都抓点紧。”
几个人各自领了任务,转身就走,谢霖关掉录音笔,顺手揣进了自己兜里。
打开门的一瞬间,久违的光呼啦一下涌了进来,应呈一回头,见阳光在透出一种阴暗诡谲的办公室里浪潮一般涌动起来。他的血突然沸腾,一股铁锈味顺着鼻腔扎进他肺里,胸腔向外迸出鲜红的刺,外翻的肋骨间都开着花。
——好痛啊。
徐帆就坐在他的位置上向他微笑,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好像还在跟他们一起熬夜加班,但下一秒,这么真实的幻影就泡沫似的,“啵”一声炸开了。
“应队?”陆薇薇看着他因杀意而模糊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压低了声。
他回过神来,连忙说:“没事。”
话音刚落,空无一人的刑侦办公室就突然惊雷一般平地炸起一声铃,几乎是同时,几个人都回过了头,就见应呈已经扑了过去。
“刑侦支队。”他一边接起来,一边抬手示意几个人都先别走,几个人煞神似的,拧着眉堵在了门口,听着他一句“马上来”就挂断了。
其实刑警的血脉已然提醒他们这是有案子的意思,但应呈回头时还是撞见了几双犹疑未定的眼睛,一股无力裹挟着愤慨不安缠绕在每个人身上,他喉间一哽,垂下眼,却又很快双手插兜靠在桌上,是他一贯以来吊儿郎当的作风:“别着急,抓林希不急在这一刻。我们是刑警,林希要抓,其他犯人,我们也要抓。放心,天塌下来也有我应呈顶着呢。”
放松,平静,行为散漫,放荡不羁。
但总是没由来让人信任。
那股堵在门口的乌云散去了一角,好像有光透进来,应呈觉得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扬了扬手:“刑侦支队,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