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她又看到了母亲,母亲就站在棺材旁边亮起的灯火处,看着她,温柔叮嘱:“荀儿,天冷了,记得添衣裳……”
看着韩母身上青黛色夏裳,韩荀很想问问她:“娘亲也觉得冷了吗?怎得穿这样少?”
“记得添衣裳……”
“娘亲!”韩母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人却离她越来越远,“别走,别丢下我。”她努力伸出手想要揪住那青黛色的身影。
却怎么也够不着……
“娘亲!”她心急如焚,大声喊她,但这句母亲,就如同卡在了嗓子里,她明明已经用尽所有力气,但声音就是出不去,她无助的看着娘亲面向着她,微笑着,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跌跌撞撞,顾不上周边的一切,一心朝着母亲的方向跑去,跟着跟着,突然就怎么也看不到人了。
她茫然四顾,又看到那扇门了,漆黑的门,就在她面前,里面透出来暖黄色的光,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她:推开来,就在后头,娘亲就在那里头。
双手放在门上,门与门框慢慢分离,露出一条缝来,韩荀向着屋子里看去,看到屋子里的屏风,看到屋子的角落里,一个巨大的柜子,看着柜子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她看过去,正对上从缝隙中偷看的一双小小的眼睛……
韩荀捂着耳朵尖叫,却只张着口,叫不出声来。
她抬起手揪着衣裳,窒息感扑面而来,张着嘴巴,却呼吸不过来。
……
韩荀猛地睁开眼,从梦魇中醒过来,盯着屋顶发呆。
“姑娘,您终于醒了。”旁边的荔枝带着哭腔喊道,“我还以为姑娘醒不过来了。”
荔枝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汗,一边朝着门外喊道:“嬷嬷,嬷嬷。”
“就来。”院子里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一个老妪端着药碗进了门来。
“说了多少回了,别老是这样慌慌张张的。”
“小姐醒了。”荔枝抽噎道,带着几分慌张,又有几分委屈。
韩荀盯着头顶地房梁看了好一会儿,既不是醒来满头纱帐的闺阁,也不是雕花的房梁,角落里更没有漆黑的柜子,有的,只是窗外缠绵的蝉鸣声。
“姑娘魇着了?快,喝口水压压惊,嬷嬷在呢,莫要害怕。”
张嬷嬷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端了水来,一只手轻轻放在韩荀手上拍着,安抚她,好一会儿,韩荀眼神聚焦,看向面前的人。
张嬷嬷看向荔枝,“你去让草儿和芽儿烧了水,给姑娘洗洗,惊了一场,只怕发起热来。”
草儿芽儿是张嬷嬷在门口捡的两个丫头,如今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已经能帮着干些活了。
荔枝不放心地看了韩荀两眼,然后出门去了,不一会儿,带着两个丫头进门来。
韩荀闻声坐了起来,好奇地看向门口,只看到两个瘦瘦小小的,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头。
草儿和芽儿手中抱着两个红色的锦包,看到韩荀,别别扭扭地行礼,然后看向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看到两人,问道:“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去烧水吗?”
面对张嬷嬷没有面对韩荀的拘谨,她们举着手中的荷包,不等张嬷嬷问,便自己招了:“阿嬷,这是前头小福哥哥给的。”
她们口中的小福哥哥,是永平侯府派来的护院,派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张嬷嬷看了一眼,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用得起的料子:“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小福哥哥说府上贵人成婚,这是给我们的赏钱,小福哥哥说,大家都有。”芽儿欢快道。
张嬷嬷看着她们手中的锦袋,沉默半晌,对着两个不知事的丫头,也训不出口,只问道:“他们都还在吗?”
既然府中的事了了,那应该也能消停些了,就这偏远的庄子,这些日子来往的人可不少。
“远伯伯、小福哥哥都和府上的车一同走了,只有那个黑脸的哥哥没有走。”芽儿在旁边扒着手指头数着,韩荀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两人,两个小丫头叭叭倒豆子一般全说了,最后将锦袋里的一吊钱拿出来想要给张嬷嬷。
张嬷嬷看了一眼那吊钱,忽然别过眼去:“你们自个儿收着吧,平日里上街自个儿也能买些吃食。”
张嬷嬷说着,一边端起来放在桌子上的药碗,递到韩荀面前,对两个小丫头道:“你们去厨房烧些热水,等小姐洗了身上,你俩也正好洗一洗,拿不动的就叫宋青搭把手。”
宋青便是两个丫鬟口中的黑脸哥哥,会点儿拳脚功夫,只是总阴着个脸,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