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没搭理他的轻挑言语继续按摩,沈辞洲更加得寸进尺,一口一个“我们小张”,一口一个“舒服死了”,听得张将耳根子发热。
午后时间流淌,沈辞洲享受着张将的按摩,日子真舒坦,早知道江城这样舒坦,他才不高兴常年待申城,可惜,江城这舒坦日子注定是短暂的。
背部按摩完,张将让沈辞洲翻了个面,他拉了凳子坐在沈辞洲正前方,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对整个头部进行拨筋。
沈辞洲享受着张将无微不至的服务,睁着眼,往上看见张将棱角分明的下颚线,还有高挺的鼻尖,过分优越的线条。
这张脸,随便花点钱就能捧到台前,何苦在这县城做这歪瓜两枣的工作,真是放着自身优越的资源不懂得利益最大化,暴殄天物。
“小张。”
“嗯?”
“你想当明星吗?”
张将微愣,继续按摩:“不想。”
沈辞洲皱眉:“为什么?”
张将看着他皱起的小山的眉心,伸手放到他眉心,揉开那皱起的眉峰:“没兴趣。”
不知道是按摩还是附带的属于沈辞洲的揉眉心服务,沈辞洲一时有些摸不准,只觉得揉眉心也很舒服。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张将想他对什么有兴趣?
很小的时候,他对天空有兴趣,看见高高的小飞机,穿越云海跨越千里,他也想在天空翱翔,他想做一名宇航员。
后来父亲意外去世,奶奶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一病不起,爷爷的按摩店一年收入抵不了ICU几天的费用,钱成了他们家最大的问题,钱把尊严碾进泥里,钱把天空变成遥不可及的梦。
兴趣、梦想早已不再是他的粮食,他只想安稳地把按摩店开下去,把欠的钱还完。
张将做完头疗最后一步:“好了,你再休息下。”
沈辞洲看他拿着毛毯去仓库,还真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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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十四岁就跟着他爷爷学按摩,手艺可好了。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孩,个子才这么点…
小张那孩子命太苦,父亲死得早,家里奶奶因为父亲的死得了疯病,就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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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话是没说完,但沈辞洲猜到张将的童年并不好过。
沈辞洲躺着过了好久没看到张将出来。
“小张~”
张将过了会从仓库出来:“怎么了?”
“你就把我晾这?”
沈辞洲支着一只手撑在按摩床上,白色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因为侧躺,衬衫领口歪向一边,露出里面白皙的胸口,还有一块很明显的红痕,可能是被蚊子咬的,红白相间的皮肤,有种说不清的欲。
“你不是说你有失眠症,你睡会。”
沈辞洲笑起来:“关心我啊?”
张将想他就不该和他说话。
沈辞洲更加确信张将就是嘴硬心软,还装高冷。
“那我睡了,你可别偷亲我~”
…
张将本来想回敬两句,但沈辞洲已经闭上眼睛平躺下来。
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姿态,吊儿郎当,让人又爱又恨。
下午三点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阳光把屋里照得透亮。
张将拉开玻璃门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然后拉下玻璃门外的卷帘门,只留门底部一点微弱的光。
刚转身,一道身影便把他压在玻璃门上,幸好张将反应迅速,不然那扇脆弱的旧玻璃门得碎得四分五裂。
沈辞洲手撑在玻璃门上,抬起下巴看他,张将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晦暗的光线里,屋里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张将:“你做什么?”
沈辞洲努努嘴,刚刚本来想趁机压着他亲他,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快,竟然没让他有机会下嘴。
沈辞洲脸往前凑去,张将下意识身子后倾,谁知道沈辞洲突然动作迅速地在他嘴唇上擦了一下,然后坏笑着退开,退回到按摩床上。
“偷亲成功。”沈辞洲躺下,“小张,午安。”
张将还在被偷亲中没有缓过神来,他的心跳得飞快,快得胸腔都在震颤,然后看向了躺下的那个人,他怎么睡得着觉!
张将转身去了仓库,躺在仓库里那张硬板床上,手指不自觉抚摸到了嘴唇,他闭着眼,脑子里是沈辞洲亲过来的画面,淡淡的香水味还有柔软的嘴唇。
男人和男人真的能在一起?
男人和男人真的有未来?
沈辞洲的一栋宅子是他一辈子两辈子五十辈子都挣不来的,他能给沈辞洲提供什么对等价值?
他提供不了,他连江城一套像样的房子都没办法买给沈辞洲,更别提跟他有未来。
他转过身,翻来覆去,只谈恋爱不谈未来那是耍流氓。
沈辞洲闭着眼,脑子里千奇百怪的想,他想要的远不止亲个嘴,但不能操之过急,今日目标已完成,心满意足地想着下一次再进一步,高低得来个法式长吻,慢慢引导张将这个小处男。
他闭着眼又睡了过去,梦见了小时候一家三口在沙滩度假,他骑在沈国成的肩膀上追气球,他妈躺在沙滩椅上喝果汁,天青海蓝,然后一个小身影冲过来,撞在沈国成的腿上。
小沈辞城叫着“爸爸”,他妈看着这孩子,果汁掉在地上,沙滩上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他们一家还有沈辞城,歇斯底里的女人和无辜的男孩。
沈辞洲这一觉睡了足足八个小时,睡得头晕目眩,醒过来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按摩店。
这是他第二次在按摩店睡懵。
月光从卷帘门下方照进来,沈辞洲打了手机电筒半天都没找到按摩店的灯,忍不住踢了一脚旁边的桌子,真是个破烂小店。
他探身往张将经常出入的仓库走去,这仓库还真是别有洞天,有做饭的小灶,还有张小床,以及各类摆放整齐的货架。
沈辞洲看到有一排货架上摆放着很多香薰,跟按摩床旁边那个香薰一样的包装,估摸着都是张将自己搞的,还真是个挺有本事的人,什么都能自己动手。
然后,他听见卷帘门拉开的声音,接着是张将和一个女人聊天的声音,有说有笑。
沈辞洲臭着脸从仓库出去正好看见张将和小瑶并排走进来。
小瑶认出来沈辞洲,有点惊讶,但还是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张将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后耳根意外的红了,眼神撇开,去仓库把红薯扛了出来:“我给你送店里去。”
小瑶伸手想去帮忙扶下红薯,张将说了声,“不用。”
小瑶跟在他后面,棕色小皮鞋踩得嗒嗒作响:“你自己不留点?”
“我家里有。”
“我哪里不晓得你家有没有。”小瑶声音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娇意,“你爷爷都好些年不种了,你留点儿吧,我跟妞妞可吃不了那么多。”
“你店里客人多,送送客人也好。”
“小张。”小瑶叫了声,“我把钱转你。”
“不用。”
“怎么不用了?你挣钱也不容易,还总补贴村里人,再这么下去,你又得出去找活做了。”
沈辞洲倚在玻璃门边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路灯昏暗,男人个高修长,扛着蛇皮袋,女人小巧性感,路灯下他俩格外般配。
这该是张将的生活,是他本来的生活轨迹。
不过就是一个合他眼缘对他胃口的男人,对他而言,人生的路很长,都是过客,不必因为一己私欲就破坏了张将原本的日子。
他似乎做了某种在他看来很大义的决定。
张将回店里的路上只听见沈辞洲一脚油门开车驶了出去,留给他一道刺耳的油门和车尾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