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惊的扫过每一个字。
【余病入沉疴,药石罔效,恐大限将至。现立此婚书为凭,将小女枕清许于晏氏照玄。照玄端方良善,可护吾女余生周全……】
【易氏女与晏氏子,永结同心……】
娘亲娟秀的字迹刺得她眼眶发烫。
这封信为何会落到秦观禄手里,前世她选择装聋作哑,只因被情蒙眼。
她慌张将婚书放回夹层,收好剑匣,权当从未见过那封婚书。
神思回转,易枕清将梳子放回妆台,看向镜中的自己。
原来娘早就看透秦观禄,知他绝不是良人。
心中嗟叹,再次抬起眼皮。
眼下这不就是最好的法子吗?
如今重活一世,这婚书绝不能留在他手里。
明日他生辰宴饮,正是取回婚书的最佳时机。
她唇角一抿,眼神坚定。
*
暮色四合,京城酒馆天香楼内灯火通明。
几张红木桌拼成长席,酒坛子挨着墙角摞成小山。
今日便是师兄秦观禄生辰,大家便同往年一般凑在一起吃酒庆贺。
“大师兄坐上首!”
几个年轻记名弟子簇拥着秦观禄往主位去。
他今日穿了件素白长袍,比平日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温润,如明月照青松。
酒至酣处,胡真敢红着脸侃起去年广海府护镖趣闻。
说到海右府灾民时,林来适时添酒,众人听得入神。
恰胡真敢说得正口干舌燥,便一口气干掉杯中酒,胡乱抹了一把嘴,望望酒席众人,忽地转头望向秦观禄。
“今日枕清那丫头怎么没来。”
席间霎时一静。
秦观禄垂眸不应,只默不作声又饮一杯。
几个年长弟子拼命使眼色,胡真敢正酒劲上头,还傻乎乎追问,“你两闹矛盾了?”
熊攀看不下去,急忙扯了胡真敢耳朵,悄声嘀咕几句。
“什么!?”胡真敢梗着脖子,顿时来了气,“我就说他俩不对劲!”
秦观禄执杯的手蓦地一顿,眼风如刀扫来。
“枕清那丫头去年藏在货箱里,嗝……”胡真敢喝得满面红光,“偷喝了供给洋货行的鹿血酒,醉得一塌糊涂……”
席间死一般的沉寂。
秦观禄放下酒杯轻轻摩挲,神色莫辨,安静听胡真敢大着舌头掰扯。
他打着酒嗝比划,“整整一宿呐,我死命敲门,那晏小子就是不开门,也不知她跟晏照玄在屋里……唔唔——”
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林来捂了嘴。
秦观禄手中的酒盏裂了道细缝。
酒水顺着指缝滴落,在素白长袍上洇出深色痕迹。
他缓缓抬眼,“老胡喝醉了,来个人将他送回去。”
“得令!”熊攀吞吞口水,一时间他拽人,林来捂嘴,把呜呜乱叫的醉汉胡真敢架了出去。
满座弟子噤若寒蝉。
*
【吱呀——】
易枕清踩着月光踏窗而入秦观禄的房间,一股熟悉的青木香袭入鼻尖。
是往年她亲手缝的香囊散发的余味。
屋内摆设简洁,不消多时易枕清就锁定了那书架之上摆得最高的剑匣。
打开乌木剑匣,她迅速取出宝剑,掀开暗格,果然躺着那封婚书。
泛黄婚书上,娘亲画的并蒂莲在月下依然鲜活。
她指尖轻触墨痕,眼底漾开久违的温柔。
正要塞入怀中,易枕清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闪电般合匣归位,她迅速隐入里间帷帐后屏息。
门推了开来,酒气弥漫。
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人。
易枕清咬紧下唇屏息而听。
烛火幽微,秦观禄进门便半靠在椅上,衣襟微敞,颈侧泛着酒意的薄红。
“喝点茶,解解酒。”
有熟悉的男声传来,伴着汩汩流水声。
易枕清瞪大了眼睛,指尖禁不住紧张地抠在木橱之上。
这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那是秦观禄的心腹辛沙的声音。
亦是他一把红缨□□进她的心口,那贯心的痛,夜夜入梦,逼她惊醒。
“新兵已至,待您训导。”
辛沙俯身凑近,倒了杯清茶递给秦观禄解酒,“还有,九阿哥约您明日午后老地方见面,”他亦临桌坐了下来,“约莫是问南巡的事。”
九阿哥!
易枕清捂紧嘴巴,震惊地屏住呼吸。
原来秦观禄前世是九阿哥的人!他竟敢帮他训私兵!
秦观禄沉默不答,正单手阖目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不胜酒意。
辛沙话音未落,里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撞上木橱的动静。
秦观禄猛地睁开眼睛,辛沙亦一脸肃杀之色按刀欲动,被他抬手制止。
他起身探去,行至里间帘帐前。
四目相对,月光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