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掀起潮湿的气味,墙角透出雨后发霉的青苔。
庄笙望见栏杆外下降到二楼的水位,深呼吸的时候,湿气从鼻腔深入肺腑,浸透每个聒噪不安的细胞。同时,她也注意到并未完全停歇的雨——它们只偶尔从天而降,仿佛无声的追问。
庞潇摊开手掌,接住时有时无雨滴。她平和地扫过其他人,慢慢地说:“每个人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能说出来。就连李婉玫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可能李婉玫和庞潇想的差不多,也可能她只是要大事化小,轻轻揭过。
卓诗兰捏住自己的手指,粉色的甲片映出沉默。在她身旁的赵选拢拢头发,收起手机:“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记不清了。庞潇,你难道不是因为想让徐晓梦付出代价才告密的吗?现在又想装什么好人。”
“我不是个好人,”庞潇垂下眼,“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但现在想起来,我已经不知道对还是错了。”
徐晓梦受到的惩罚固然让她认为活该,也同时令她感到害怕。那样矛盾的心理到今天也记忆犹新。
空气冰冷停滞,充斥着阴暗的天台。一个森冷的声音话中带笑:“那都多少年前了,小时候不懂事,想要引起关注而已。”
郁迟慢慢系上衣领的扣子,嘴角挂着随性的笑意。他抬起头,雨滴落在额头上,莫名炙热。于是继续说:“庞潇,看样子你也没有说完整吧。我记得,你当时还被选为学生代表去见校长,你怎么没把这件事说出去啊?”
被质问的庞潇突然语塞:“我……”
的确,高一的第一个学期靠近末尾时,李婉玫让她去参加了校长谈话会。她在那个圆桌会议上欲言又止,临走时还被当时的校长叫住,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没有。”
她还说:“李老师对我们很好,班上同学团结友爱,特别有集体荣誉感。”
是啊,她是为了集体荣誉考虑才这样说的。李婉玫肯定也这样想——否则为什么不上报到教务处。
……他们是要评优秀班级的。
庞潇低头答道:“我没有说。”
“我知道了,”麦吉咧嘴笑起来,指着郁迟,“在庞潇眼里,你们和徐晓梦已经扯平了,这件事就已经过去了呀,和她有什么关系。”
冯银子没好气地说:“那徐晓梦也是个小偷,有什么疑问。”
“我有。”陈屿忽然开口。
“那件衣服,到底是谁剪的?”
冯银子退了半步缩到赵选身旁,紧抿双唇:“看我干嘛,不是我。”
她眼含固执,定定地瞧着陈屿。
沉寂的风声再次响起,却吹不散凝固的气氛。庄笙这才开口:“抓紧时间,下一个人说吧。如果大家没意见,那我——”
“我先说,”麦吉胸有成竹地拍手,“既然确定徐晓梦是小偷,那就很清楚了。陈屿,她确实没你想的那么无辜,当时咱们数学方老师辞职也是因为她。”
温嘉靠住栏杆,漆黑的天空在她眼里投下一片阴霾。
庄笙仰起头,来自上空的雨丝开始逐渐绵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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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吉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班长,用现在的流行语言描述,他从面相到体态都“局里局气”的。
作为老师的得力助手,他非常享受管理其他人的时刻——这种特殊优待带来的满足感甚至超越了成绩和容貌。他自幼就比同龄人更懂得,出来混看的不是单一的指标。如果非要说,那也就是老师一句话的事。
他爸也言传身教地告诉他:“老师就是你的上级,让你的上级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麦吉深以为然。
他从初中开始就在临城中学了,升入高中后自然更是游刃有余,起码李婉玫这样的新老师还没他资历深。
不到一周,他就摸清了李婉玫的脾气。表面再凶,也还是年轻、急躁、怕事,总而言之是个纸老虎。又过了两周,但凡李婉玫撇撇嘴,他都能猜出她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