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放了几首沈易阳都听过,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些许,屏幕上突然跳出来电显示——黎昭。
有点耳熟的名字,但想不起来。
封展没断蓝牙,就这么接通电话后,一个青年男声从车载音响中窜出来:“亲爱的封总,听说您老婆今天出院了,您看看安顿好后要不要考虑一下尽快回来上班?”
暂时无法对“老婆”这两个字脱敏的沈易阳:………
“知道了。”
封展不超过五秒就挂了电话,沉默随着继续播放的纯音乐蔓延开,氛围有些尴尬,沈易阳继续低着头摆弄手机,几次点开相册又退出去。
这两年多出来的照片寥寥,当着封展的面,他没好意思细翻,只是扫了一眼。
记忆中出现了足足两年多的空白,但身体上还保留着一些习惯,比如在这之前几乎从来没有和封展有过肢体接触,他又是个边界感极强的人,竟然并不排斥封展牵他。
这很奇怪,却也排除了其他不太科学的解释,他没有重生,没有穿越,只是失忆了。
车逐渐远离市区驶向郊外,速度也比刚刚稍快了些,不过依旧比限速低不少,沈易阳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向窗外,是有些陌生的道路,而封展却仿佛轻车熟路,根本没有导航。
“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手机里找不到答案,沈易阳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视线只在封展专注的侧脸上飞快地扫过。
那双眼睛实在是显得过分不近人情,哪怕得知了事实,沈易阳也无法想象他和自己结婚的样子。
“去年小满。”封展答道,语气和刚刚说知道了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甚至都没看沈易阳一眼。
沈易阳着实没想到他们结婚都快一年了,缓了半晌才继续问:“谁提的?”
见沈易阳颇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封展打了双闪,缓缓停在路边,就这么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扶了下眼镜,并未直接回答:“沈易阳,我们只是商业联姻,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等你准备好我再仔细和你解释。”
这话点到为止,却也很直白了。
沈易阳稍稍松了口气。
商业联姻,听这语气应该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沈易阳见惯了。
这样的话,反而比较合理。
沈易阳又瞄了封展一眼。
沉稳,镇定,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有些许失落没由来地从心头闪过。
联想到刚刚打电话来的那位副总的话,沈易阳莫名生出几分荒唐的佩服——表面功夫做这么足,不愧是封展。
封展的话少的可怜,说完这句,给沈易阳留了两分钟消化的时间,便发动车子朝墓园的方向开过去。
景象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沈易阳脑中思绪纷杂,刚刚被分走了注意力,这会儿安静下来才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在雨夜疾驰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明明已经足够快了,最终还是没能赶上。
沈易阳不断摩挲着左手手腕,几乎已经成了个下意识的动作,无意义地强迫自己重复着。
“你的镯子,应该在家里。”
封展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沈易阳愕然地抬起头,见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仿佛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镯子?”沈易阳试探着问。
“七年前,沈家以五千万拍下给你当做成人礼的那一条翡翠手镯?”
七年前,港城拍卖会的消息很快传回海市,沈家小少爷沈易阳因此名声大起,男生戴翡翠本就不常见,何况是这样一条收藏级手镯。
“不是的,”沈易阳几乎立刻否认,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又摸了摸手腕,才轻声道:“不是那条,是我母亲送给我的。”
这下封展只是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两年前沈易阳车祸的细节,更不知道什么镯子。
这时车缓缓停在墓园外的停车场,封展开车的技术意外很好,不仅平稳,就连停这个五六米长的车也是格外轻松。
沈易阳打开车门,阳光倾洒而来,车门因为长时间日照而微微有些发烫,封展也下了车,询问道:“需要我陪你吗?”
逆着光,沈易阳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有一瞬间他觉得很奇怪。
明明他和封展的关系不好,从高中开始他就看不惯对方,但他人生二十多年为数不多那些堪称脆弱或狼狈的时刻,封展都在。
没必要再多添一个了,沈易阳心想。
“不用了,”沈易阳拒绝,“你去忙吧。”
封展并未推辞,仿佛那句话只是礼貌性地询问,“位置发给你了。”
说完他就坐回了车上,沈易阳盯着紧闭车窗上的映出的脸,用力闭了闭眼,抬脚朝墓园的方向走去。
夕阳垂落,沈易阳的身影被拖得很长,他在墓碑前缓缓蹲下,脊背剧烈颤抖。
在他看不到的后方,一颗茂密的树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
直到沈易阳直起身子,那道人影才退了半步,压低声音:“过来吧,送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