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淮槿自诩不是一个会因为情绪影响工作的人。
他的工作性质也不允许他影响。
只是没想到几天以后,他接手的第三台手术就碰上一个高龄高危,患者八十七岁,需要完整切除体内重达二十斤的肿瘤。
他们下午一点开始的手术,一直做到晚上九点钟,中途出现两次大出血。
外科刘主任亲自操刀,付淮槿静脉推去肾上腺素,快速调整液体供给。
在麻醉医生这儿,需要注射的药物量都是严格依照公式推演,公式复杂,需要根据病人实时情况变化调整,半点药物上的偏差就会危及生命。
可一个决策做出来只几秒钟。
能不毫偏差地做到这一点,在场的人目前也只有付淮槿。
等到肿瘤取出,躯体完全缝合好后,手术室的大家都捏了把汗。
付淮槿原本坐在椅子上,盯着监护仪上的各个数据,精神高度集中。
等到所有手术结束,他却发现自己腿软了一下,站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撑了把身后的椅背。
“老大你没事吧?”一直守在旁边的张萌萌赶紧过来扶他。
张萌萌来三江做麻醉的时间不短,规培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付淮槿。
“我没事。”
付淮槿先是借了把她手臂,直接靠在身后的墙上。
手心额上全是汗。
其实要说复杂,更复杂的手术付淮槿也不是没见过,完全不至于搞成这样。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两段视频,情绪受了影响。
他扒了下脸,站稳以后对旁边张萌萌:
“你陪病人去苏醒室,各项情况要记录清楚,等晚一点再跟刘主任一起过去查房。”
“查房......我也要去么?”
付淮槿没仔细跟人解释,“是,这次情况特殊。”
张萌萌立刻应声,对她老大的话深信不疑,想起什么之后提醒:“哦对了老大,刚才我出去的时候看到于师兄了。”
付淮槿跟于洋是昨晚就约好的,听到这个也不奇怪,拍拍她手臂:
“行,辛苦了。”
自己先回了趟办公室。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于洋在里边砸吧嘴,等他进来的时候朝他摇摇手里的纸杯,笑了下道:
“你桌上的咖啡,我看还没开封就给你喝了。”
“味道不错啊,在哪儿买的?”
他们以前住宿舍的时候就互相串东西喝,付淮槿也从不跟他计较,只是看到这个眉头瞬间皱紧:
“哪儿来的咖啡?”
“就你桌上的啊,上面还贴了字条,就这儿......付先生,半糖。”于洋放手里看看,抬头问他:
“不是你点的?”
付淮槿走到桌子旁边,沉默下来。
纸杯的样子他不陌生,因为他几天前才喝过一模一样的。
这时候刚好张萌萌从外边回来,告诉他病人已经醒了,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看到于洋还挺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师兄好。”
没等后者开口,付淮槿就截过来问她:
“上午有人进过我的办公室?”
“进办公室?怎么可能呀,上午也就我进来拿过资料。”
“那这个是怎么放进来的?”付淮槿指着于洋手里的咖啡。
“是上午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一个男的在咱们科室门口,他说他是你朋友,特意给你送过来。”
付淮槿皱眉,“他说是你就信了?”
“啊,可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骗人啊,而且——”
张萌萌没说自己是因为对方长得太好看,朝人嘿嘿一笑,“之前在食堂,我看到你们坐一起吃饭了,就没多想。”
付淮槿现在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很复杂,因为那场手术带来的疲倦感又涌上来。
朋友?
他们算哪门子朋友?
深吸口气后朝她摆摆手,“你先去查房吧。”
“行!”
张萌萌抱着手里的几本病例出去了。
她一走付淮槿就坐下来。
往椅子后边靠靠,揉两下眉心。
“怎么了你,这么严肃干嘛。”于洋半靠在他桌子旁边,问他:“还在想你家那位的事?”
付淮槿看上去和平常无异:“他已经不是我家的了。”
“真分了啊。”于洋感叹一声,“分了也好,他那样确实该分,我之前就觉得你俩不是一路人。”
“那你之前还帮他说话?”付淮槿看他。
“还不是担心你吗,就你这性子,害......我也只是看到别人录的视频,具体情况也拿不准。”
付淮槿没接他这个,原本是没什么好不明白的。
但他现在是真有件事想不清楚。
于洋以为他是手术下来太累,禁不住道:“当初你就该跟我一起去药企做研发,虽然也累,但起码没那么大压力。”
付淮槿问他:“咖啡喝完了么?”
于洋低头看眼,“没剩多少。”
付淮槿了然,拿出手机,给被他屏蔽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
[咖啡多少钱,我转给你。]
于洋难得一次见他这样凝重,也跟着严肃起来:
“这谁啊?”
“视频里的另一个男人。”付淮槿说到这顿了下,声音淡下来:
“也有可能是席飞将来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