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至清晨,窗外有些雾蒙蒙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守门士兵大早迷迷糊糊起来,正从林子里撒尿回来,却见一队黑影缓缓走过来,吓得他连忙提起裤腰带,再一看才发现是商队的模样。
“喂!行商?打哪来的!”京城里那个商行不是富得流油?他一下精神了起来,只是左看看右看看也不曾找到这帮行商所属商行的标志,还以为是小商贩摆了摆手。
“晌午开门,来这么早且等着吧。”
瞧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样,里面几个高个的男子竟然大笑出声,他有些恼怒。最前面扎着高马尾的女人摇了摇头,从腰间摘块牌子扔进他怀里,淡声道:
“去禀报陛下。”
那是一块儿质感冰凉光滑的木牌,他心头不妙,只看到上头“将军”二字就直径扑通跪了下去。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宋大将军,还望宋大将军勿要怪罪……”
另外那边那个懒散趴在马背上的白衣女人不耐烦。“叫你去通报陛下,听不着吗?”
这一说他才明悟,连忙应下连滚带爬去找头儿禀报,头儿却骂他没出息,还以为是什么达官显贵,结果却是宋迩,就随便遣了个人去宫中通报。
一行人入城门时已然天光大亮,陛下口谕的意思是让宋迩直接入宫,宋迩便要先安顿了几人。
老汉要回家去了,却还惦记他马车报了废。这回还是宋迩掏的钱,从客栈掌柜的那买了辆新的赔给他,连同彦宁一路来去的钱都付清了。
老汉变脸快,前两天还说宋迩刻薄,到现在又觉得这人爽快大方,实乃女中豪杰。
又问及彦宁。“你可要归家瞧瞧?”
“这不是小宁吗?你不是前两天去边疆任职了,怎么就回来了?”
彦宁未答就听不远处传来阵喊声,脸瞬间就沉了下去心想这人来的倒是时候。宋迩循声去看,只瞧着一个笑得不怀好意的男人腆着肚子走来。
这男人上下又打量了下宋迩,看她衣着朴素气质矜贵一时也拿不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只对她点点头,又转向面色不善的彦宁。
“该不会是过去得罪了宋将军让人家赶回来了吧?要我说你不如辞官回家,以你新科状元的身份倒也能给老彦的私塾打个活招牌……”
“叔。”彦宁打断他的口若悬河。“这位是宋迩,宋大将军。”
男人张着的嘴都没来得及合上,宋迩已经冲他点了头。
“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言罢,她领着彦宁就走,当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般不再提了。行至落脚的客栈外,宋迩在边上牵了马,吩咐起彦宁。
“既然不去那便与梁凉替我去苏府将货物和那些人交还给他们,路上的事也说一说。”
她说完便走了,对着路上行人喊了几声在主道上策马狂奔起来。城门与皇宫还有相当一段距离,陛下召她还不知是何缘故,但她万不敢耽搁。
万里无云。
明明今日天气是明亮的,宋迩站在偌大宫门前却觉得有些阴寒,仿佛这扇门随时会倒塌似的。
“小郡主。”
严丝密合的宫门忽然泄出一缕天光,其中一砖一瓦都尤其熟悉,再加上这个称呼,宋迩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勿再如此称呼我了,阿弥姐。”宋迩满是无奈叹气道。
陛下的贴身侍女阿弥笑眯眯地看她,听她如此说却理直气壮。“如今还在宫里的老人哪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悄悄叫你声小郡主有何不可?”
宋迩挑眉。“恐怕陛下有些纵容你了。”
阿弥笑着,拉她往里面去。她嘴里絮絮叨叨着,大都是些宫里鸡毛蒜皮的事,宋迩没什么兴趣,心知是陛下遣散宫里一大半宫人后她有些无聊,也就耐心听着。
直到到了书房跟前,听着其中传来了男音,阿弥瞪大眼睛望向宋迩。
“陛下!那宋迩在边关待将士苛刻暴戾就罢了,如今更是任人唯亲,臣弟入军臣本是一件好事,可到如今说的桩桩件件是令我心痛。陛下,她是无法无天大逆不道啊陛下!”
屋里男人说的情真意切,似乎还流了泪。
阿弥面色不大好看。这恐怕不是巧合,难怪陛下要宋迩即刻入宫,难怪要她去宫门等着宋迩,原来是别有安排。
宋迩看她还站着,于是轻轻伸出两根手指推了推她,示意她赶紧进去禀报。
阿弥咬住嘴唇,冷下面孔恭恭敬敬进屋禀报:
“陛下,宋将军到了。”
桌前女人微微颔首。“进来。”
宋迩立即几步踏入房中,撩开衣袍跪下,双手交叠举平与面前,又复松开,双手与额头撑于地面。
“臣叩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