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读,封季闻此次外出完成任务后归来诛梦阁,遥遥就从庭院处看到埋在书桌前书写的心爱的小徒儿,于是蹑着脚步声推开虚掩着的门。
颜书正专注记忆今日课上先生传授的知识,未曾察觉身后已然站了个人。
书靳此时正侧卧一旁的床榻上瞧着书,几乎是要眯上了眼睛。
只听师父刻意抱起颜书并发出怪声,才霎时惊醒。
“啊!”显然是把颜书吓到了。
他一转头,以为是靳哥的恶作剧,正想发作,却看到是有段时间未曾见面的师父,一下又笑意盎然:“师父!你回来啦!”
“师父!你这回下山怎的去了这么久?”书靳放下书册,也凑了上来,这时的书靳年十七,个头已堪堪与封季闻比肩了。
“师父此次去了一趟家乡除魇,顺便见见家人,故而停留久了些,让徒儿们挂念了,此次任务紧急,因此没带上什么便于通讯的符箓。”封季闻揉了揉颜书的头,越过他看向案前写着的东西。
遂问他,“小徒儿这是在温习什么?”
“我在记务礼先生今日课堂上所讲的内容,说的正是富春之地的地形与地名。”
封季闻一听富春二字,来了兴致:“这地方,我熟啊!徒儿可曾记得我也是富春人?”
“记得记得!不过今日听先生讲后才知富春内有七大都城,师父是哪人?”书靳答上了话。
“七大都城,自西向东,分别是鄢都、郢都、嘉陵、周县、天湾、山海城与温城。”
语毕,封锦一展青扇,“为师可有说错?”
“全部正确。”书靳对着书卷上的内容一板一眼对照着,一字不差。
“这温城,这地方位于富春东南角,这次回去呢还看到了许多吃食,特意给你们带点。”只见封锦从行囊里拿出两个金灿灿的玩意儿,递到两个徒儿手中。
“这东西呢叫灯盏糕,是师父从小吃到大的,我用法力维持着热度,夜里凉,快趁热吃,我再给你们师兄师姐也送去。”
颜书看着手中有些发烫的吃食,虽说叫糕,却一点不像那个回事,他抬起头看着师父的背影,不由的道了谢。
“师父,谢谢您。”
封锦只是一怔,又冲他俩笑着。
“嗨!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颜书咬下一口那吃食,这外表酷似圆月的东西却非同一般的酥脆,里面是熟了的鸡蛋,还掺杂了肉块与白萝卜丝,明明是这样普通的吃食却让人觉得——
“好吃……”
翌日是此月初五,正巧是学休日,封季闻早早带着封齐去宗梦堂行及冠礼,封琅月、颜书和书靳死缠烂打才得了封季闻的允许,一同跟了去。
高堂大殿之上,封锦与封齐身着礼服,这还是颜书他们第一次见如此庄严正式的场合,负责主持的大宾正是灭魇道家的二道长拂尘,宗梦堂的少宗主楚风也居于上座,众人皆在此刻见证着。
而后,为封齐赐字为——令归。
此年颜书才十三,仍是个稚童模样,他抬眼望向众人,师兄和靳哥都长高了许多,那大殿之上,他第一次看清楚了楚风此人。
倒是个落落大方,面容清冷,气质绝佳的,今日及冠礼未有佩剑,颜书却心中发痒,想要亲眼见识见识那所谓名动天下的鸣萧剑。
出了大殿后,突兀的声音响起。
“师兄好——帅——啊,师姐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不然为什么有人一直盯着不放啊?”书靳探头与封琅月低语,只见她听了一下子脸上通红。
“小屁孩,没大没小,胆子真是愈发大了,如今都敢打趣你师姐了?”封琅月用手肘轻轻顶了回去,正好击中书靳胸口处,书靳佯装吃痛。
“师妹!”封齐走来,是找封琅月。
书靳与颜书自觉离得远一些,在角落偷摸听着。
见他们走开,封令归执起封琅月的双手,这场面正如才子佳人相会,叫人不舍得打扰,书靳和颜书钻在小丛林中伸长了耳朵听。
“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吗?颜弟?”
“听不到啊!靳哥。诶!你倒是别挤我!”
封琅月不明所以,只听封齐说道:“师妹,从前我向你多次示好,你都屡次拒绝我,你说是因为我不成心性,把儿女之事当做玩笑。”
“如今我已及冠,我想再次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封齐面上绯红,虽然这样的表白已说过无数次,却还似第一次那样紧张。
“师兄,我明白你的心意。”封琅月抿唇抬眸看向他。
“可如今世道,儿女情长不比灭魇路更长,我向来并非不懂你心意,今日瞧见你礼服落落,早知你并非当年顽劣稚童,但你我二人现已通过考核。
“这也就意味着踏上此番征程,要庇护更多黎明百姓,这样的责任我并不知你是否能够担得起。”
“师父他老人家多年辛勤,我也不想再劳烦他人为你我二人之事担忧,这些东西你是否考虑过呢?”封琅月说着甩开了封齐的手,背过他扯弄着辫子。
封齐喜上眉梢,琢磨着她的话语,“师兄明白了,待功成名就,我们便可结为道侣吗?”
封琅月并未回话,走到师父身边,转过身冲他微微一笑,颇有小女儿家一番羞涩,封齐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孩子们!你们都在哪?”随着封锦唤着他们,此行也算结束了。
自上次噩梦以来,颜书则常在夜里起身去往卜卦楼,避开守夜人的视线,手持七杀剑便入那虚幻境内杀魇。
而平日在书院的日子里,颜书与伙伴们共同习学,在先生的教导下锻炼体能、增长见识。
第一次杀魇,便是只高阶魇。那魇梦逃窜速度之快,叫颜书难以追上。
“嘁!逃得这快!”颜书这一路追随,步步紧逼,直至将那高阶魇赶至一逼仄的小山洞内。
洞内幽深清凉,那魇梦的气息顿时销声匿迹了!
可颜书早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幼童,只见他闭上双眼,洞内气息他掌握得万分不差,说是一览无遗亦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