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房子年头太久,方方面面都破烂不堪,墙壁也是坑坑洼洼的来来回回不知道被翻新修补了多少次,围墙更是形同虚设只到寻常汉子的肩膀处高。
随便一个农家汉子都能轻易翻进里面,实在是很难让居住在里面的人生出什么安全感来。
但应扶春并不害怕。
——事实上自他搬到院子里后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了!
他小心地伸出手来护住蜡烛走到近前,在朦胧的光线里面低下了头……果然瞧见刚刚声音传来的地方歪歪扭扭地落了什么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从院外扔进来的。
有时是一把新摘下来的断面处还湿润着的青菜,有时是几颗酸得应扶春差点看见应老爷和应夫人的山果,甚至某次是个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早就已经放凉的鸡腿,一看就知道是偷偷藏了好几个时辰才找到机会扔过来的。
对方似是非常热衷于“投喂”他,隔三差五地就要往他的院里扔些东西,做起事来也格外小心,应扶春接连试了几次都没能将人给抓住。
真要想抓其实也是能够抓到的,只是他大致能够猜出对方的身份,他想出的那几个方法要不就是会吓到对方要不就是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引来左右邻居,万一不小心传播开来于对方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小哥儿平时很少会在深夜过来,都是白日里趁着没人的时候干脆利落扔了就跑,他家这地方虽不偏远但周边的邻居也不是很多,以至于至今都没人发现。
这次应当是知道了他考上了秀才,想着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家附近可能会变得相当热闹,这才冒险深夜过来将东西给扔进来的。
应扶春将东西捡了起来,推开院门看了一眼,东西被扔进来的位置早就已经没了人影,想来是在丢进来后就直接转身跑了。
手里的是一个约有他的小臂般长的木质盒子,里里外外又被严密包裹了好几圈,应扶春在看到盒子后就大致猜到了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他带着木盒进了屋里,重新将蜡烛放回原位——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盒子里面卧着一根细长的毛笔。
羊毫笔头竹制笔身,是县里的书画铺子中最便宜的那款,即便如此却也要卖上一百五十文钱,足够给一个普通哥儿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
应扶春将笔捏在手里,定定盯着它看了半天,过了半晌才又将其给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对于村里的农户而言,这份礼实在是有些重了。
这小哥儿真是傻呆呆的。
应扶春不自觉地叹了声气。
哪有这样给人送东西的啊?这么多银钱也不知道他要攒上多久,也不怕就这样打了水漂。
先前应扶春忙于温书,小哥儿又是神出鬼没的每次过来的时间频率都不固定,应扶春总不能从早到晚都蹲在院里等着抓人。他倒是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将东西给还回去,但他对村里并不熟悉,又是一张生面孔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万一不小心被旁人瞧见传出了什么不好的话可就糟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等从府城回来再说。
应扶春将此事记下,这才洗漱睡了下去。
……
偌大一个村子里面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有着牛车,平时只有王家一家每日固定在村里县上往返,不过现在秋收刚过,不少村民都有东西想卖,时不时地就能看见装得满满当当的牛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在前往县里的村道上面。
村长家也是少有的一户有牛车的人家。
次日一早村长就赶着牛车过来敲响了应家大门,秀娘她娘闻声悄悄地从门后面探出头来观察情况,村长朝应扶春露出了个亲切的笑:“应秀才今日可要去县里?刚好我有些东西要捎给县里的老二,应秀才要不要和我一起?”
村长的二儿子如今就在县里做工,当初可让村子里的不少人家都羡慕坏了,村长一家也一直都以此为荣,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仍时时挂在嘴边,恨不得让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事,早就已经养成习惯了。
应扶春顺势称赞了几句:“早就听说过林二哥了,林二哥是个有本事的,林叔您可真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