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言简意赅地拦住她:“攸攸,你正好跟你大哥聊聊高中的事,这机会可不多得,以后你大哥去外地上大学,指不定就不回来了。”
王玲插嘴:“那肯定不回来啊,在这儿小县城能干出什么名头?就是他爹他妈让他回来,他都不可能在这待着!以后把户口迁到北京去,在那儿长远发展,花销一切由着自己,谁能管着人家。”
奶奶一哼气,不欲多说的样子,刑攸起身拿了张手纸擦嘴,边擦边嘀咕,“我哥以后怎么样那是他自己的事,你们又不能做主。”
王玲打断她:“你看你这话说的,你哥以前在高中都是年纪里排十几名的,一千多号人排到十几名还稳定在那里,成绩能差才怪!只要高考正常发挥,考个985都没问题。”
刑攸没回答,拿上自己的外套往外走,“我去买笔芯了,等他来了你们先聊。”
李知勉放下筷子,飞快地收拾好碗筷,拽着自己的外套也跟过去,“奶奶,我和刑攸一起去,你放心。我们买完就回来。”
奶奶抬手没拦住他,两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王玲嚼巴着菜,她吃饭有些吧唧嘴,奶奶不耐地敲了下碗筷,夹着一根黄瓜丝放进嘴里,王玲没有意识这一点,她心很大,奶奶看这招无效,将口腔中的碎牙块“噗”地吐到掌心里,甩进碗内,起身冷声说,“你吃完把碗刷了,我带着小妄去睡觉了。”
王玲盯着漂起牙碎石的绿豆汤发怔,没吭声,依旧埋头不声不响地吃自己的饭。
李知勉追下楼,刑攸身上套着薄薄的防晒衣,李知勉笑着朝她走近,一抬脚跨上自行车,大拇指冲座椅挑着,“来!小弟载你一程,怎么样?”
刑攸平静地坐上后座,李知勉招呼说,“坐好,走咯!”,自行车飞载着两人冲上马路牙子,两旁的槐树下积着一片槐花,李知勉掌好把直冲花堆而去,车轱辘带着花苞掀起,刑攸透过林间罅隙中倾下的阳光扫去,一片花浪载上她这双眼睛的顺风车,飞驰而去远方。
槐花被阳光晒透,生出一圈圈毛茸茸的光晕,刑攸不言不语地盯着面前一帧帧滑落下的花瓣,李知勉猛地刹车闸,刑攸的头撞上他结实的后背,顿了顿,“怎么了?”
李知勉转头困惑地盯着她看,与那双鲜少有动情神色的眼睛对视,他恍然:“刑攸,红灯了。”
刑攸抬头看了他一眼,怔了怔,她正要说,“好的”,李知勉弯起眼睛笑对她,“刑攸,你看起来呆呆的。”
“……”刑攸沉默了,片刻沉默后,自行车再次发动,李知勉的外套拍打着她的手臂,刑攸没有情绪地扫了一眼,很干脆地“哦”了声。
文具城是一栋三层高的楼,大楼内冷气开的十足,即便她穿着外套也依旧感觉后背凉丝丝的,李知勉拿着自行车钥匙和她一前一后进去。
刑攸的目标很明确,笔记本和红笔芯,然而李知勉却像是张皇失措般在四处张望,浑身都透露着土里土气的概念词,刑攸一如往常,平静且冷淡。
刑攸站在扶手电梯的踏板上,李知勉安静站在她身后张望,到二层刑攸自然地走下电梯,向售卖笔记本的店铺走去,这里机会集全了所有品牌的文具,公认很好用的那几个大牌自然被安排在电梯口近处。
刑攸偏头打量了李知勉一眼,他整个领子都缩在外套里,衣领高高竖起,若非是他那张脸,让别人瞧见八成要说他这是故作深沉,还充当非主流。
刑攸问:“你很冷吗?”
李知勉停下脚,从外套中探出鼻子,仰头在空气中嗅食着什么,刑攸盯着他看,恍惚觉得这家伙是个小动物,狸猫或是刺猬,总之很像。
李知勉又悻悻地缩回脖子,空气中弥漫着新出厂的纸张的气味,以及很新鲜有些苦涩的笔墨味,头顶的空调内机在嗡嗡转动,抽走热气换来冷气,他不喜欢夏天,但喜欢和第一次刑攸见面的夏末初秋,他带着丝腼腆,“不是很冷,就是觉得味道不好闻。”
刑攸于他抬头的片刻从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自在,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的精神并不集中,大概是因为李知勉为撒谎而不怎么熟练的笑,她伸出手落在李知勉头上,她极力抬脚,抚平头顶的那根呆毛后,说,“李知勉,你笨笨的。”
“嗯。”李知勉正躲闪她的目光,反应了两秒,“啊?”
刑攸收回手,两个手掌凑在一起凑捏,她轻轻一咬下嘴唇,转头走掉了,扔下李知勉站在原地发呆,心想,她这人……怎么这样啊?
一楼主营是些书包、书框、小玩偶挂饰,二楼主营纸类,三楼主营墨水、笔芯,李知勉拉高领子兜在鼻尖上,一步步跟在刑攸身后,她挑了几个样式简单的牛皮纸笔记本,李知勉伸手从她怀里拿走,“我帮你吧。”
刑攸听了,点了点头。
李知勉跟着刑攸上三楼,她转头问,“你不要买一点东西吗?”
李知勉左右转头看了一圈,指着楼下售卖玩偶的店铺,“钥匙扣要不要?”
“钥匙扣?”刑攸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虽然不甚理解但还是买了一盒红笔芯走下去,李知勉微微扬头在一片花花绿绿中搜索。
忽然,李知勉双眼一亮,目光锁定一个陶瓷柚子,从架子上取下来,他垂眼看向发呆出神的刑攸,无名指勾着刑攸的手指,连续勾了两次,好不容易拉过来,刑攸又拧眉,对这一动作不甚理解。
李知勉眼皮抬不起似的,无名指勾着刑攸的无名指,将钥匙扣滑了下去,他涨红了脸,光滑修长的手指从钥匙扣中缓缓退出来,“刑攸,你喜欢这个吗?”
“李知勉。”刑攸突然喊了这么一声,而后见他猛地抬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