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等沈清秋清醒,洛冰河也可以替对方上药,以作奖赏。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之间好像吵了起来,洛冰河走近一些,听到岳清源无奈的叹口气,说了句‘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呢’。
岳清源说过那么多的话,就这句最合洛冰河心意!沈清秋的性子简直臭到家了,到底什么时候才知道反思啊?就他这副头铁的样子,洛冰河真是揍多少顿都不知道改啊!
沈清秋怎么回的呢?沈清秋表现的比对方还生气,若不是隔着一堵狱墙,沈清秋怕是要一脚踹上去:‘岳掌门真是一如既往的宅心仁厚,他对你与对我真的一样?怎的他不先可怜可怜我,却非要我改正?’
嗯……若不是对方是岳清源,沈清秋恐怕连话都不会说,修雅长剑已经劈上去了。别问,问就是沈清秋喜怒无常的很,洛冰河经常被莫名其妙暴打。
这句话如果是清静峰时期洛冰河问,沈清秋要么冷笑,要么一剑砸过来;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问,沈清秋心情好回一句‘跟畜生有什么好讲的’,心情不好连眼神都懒得给。
所以说——这人的双标不比谁严重?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中间的话被梦境隐去,洛冰河再次看见时,是沈清秋暴怒的将岳清源推开,并恨不得自戳双眼般将背留给外面:“以后都不要跟我有联系!”
岳清源也气的不行,却还是好脾气的留下一句‘你且稍稍忍耐,我……’
“滚!”沈清秋连头都不回:“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随着这句话说出,整个梦境陡然间摇摇欲坠,无数空间化为碎片,在极致的黑雾中,洛冰河施展梦魇之术,重新撑起新的梦境。
——
面前是几个打闹争吵的小乞丐,一个长得与沈清秋有几分相像的小孩将其他人全部打趴下,脸上青紫一片:“记住,你九哥是最强的,若谁不服,过来一战。”
闻言,洛冰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沈清秋的霸道真是从小到大,这说一不二不服就干的性子,还真是没摔过跟头、才能说出如此妄言。
嗯——沈清秋现在遇见的最大坑洞,不就是洛冰河本人吗?
所以说。沈清秋,遇见我,是你最大的劫难。而我遇见你……也是我最大的心结。
洛冰河跟着几个小孩向前走,正好遇见一辆出城的小推车。一只青紫相间的手腕从稻草中软软垂下,苍白而纤细。
几个乞丐原本正说着闲话,少年沈清秋却忽然停下脚步,在停顿几息后快步跑向推车,将盖在手腕主人身上的稻草拉开。之前不可一世的少年郎,突然之间用手捂住了嘴吧,眼中有水雾浮出。
洛冰河抬头望过去,是一名不算美丽、仅能称得上‘温柔’的女子。年龄大概十七八,浑身都是暧昧痕迹,是死于风月。
少年沈清秋呆呆的跟着推车一路出城,等推车人一卷草席将女子丢到乱葬岗时,少年沈清秋去周围找了许久,终于寻到一件堪堪蔽体衣物。小心替对方换上,用刚才一道带来的木棍,花了整个下午用来挖坑,将人埋好后,磕了三个头。
“大姐。”洛冰河听到少年沈清秋这样喊道。一群少年之中,唯有少年沈清秋跟着来到乱葬岗,其他人虽也想出城,却拿不出一会进城的钱财。
少年沈清秋哭的满脸是泪,给女子更换衣物时动作放的极轻,甚至不敢触碰那些青紫。等磕完头后,少年沈清秋从附近的野地里摘来几朵鲜花摆好,擦干净泪水,又成为洛冰河一开始看到的傲然模样。
所以说。洛冰河摸了摸下巴:沈清秋是看见‘亲人’被凌虐致死,所以才十分抗拒床事?但这不正常啊,沈清秋流连风月的名声人尽皆知,没道理会与这件事扯上关系。
等少年沈清秋晚上回到破庙,乞丐首领盘点完‘今日所得’,将少年沈清秋点出来:“九号,你今天偷懒半天,这东西不够数啊。”
“听说,是咱九爷有情有义,去给那谁送葬了?”
少年沈清秋站在正中央,脸庞崩的极硬,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上面的首领一鞭子抽过来,少年沈清秋连躲都不敢躲,就那么硬受着。乞丐首领直抽了十多鞭泻够气,才睨中央站着的少年一眼,挥挥手放过他。
少年沈清秋走回自己位置,与岳清源有几分相像的少年递上个破碗,声音温厚:“小九,喝点水。”
少年沈清秋接过碗一口喝尽,将头埋在少年岳清源怀里:“七哥,大姐死了。”
七哥。洛冰河听到这个词汇立刻将视线转移过去,那个抱着少年沈清秋的人,与苍穹山掌门岳清源少说也有七分相像。
原来如此。怪不得沈清秋无论如何作天作地,岳清源都会护着他,敢情是打小的交情。也怪不得上一个场景,沈清秋会那样抗拒和发疯,在将岳清源推开的瞬间,连。梦境都维持不住。
既然如此,用苍穹山的人,就能控制沈清秋。非常合理。
洛冰河目的达到,准备退出梦境,却在临走之时,听到少年沈清秋与其他人的争吵。
“你才龟公!”
“九爷有情有义,若是当了那些,不知到时可有人给你送葬啊。”
“我说,你才会死于非命!”
“九哥这张脸,怕是在等几个月,啧啧”
“那一定得是头牌。”
“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吃个馒头啊。”
“不知得有多少姘头为你争风吃醋呐~”
洛冰河回头,看见少年沈清秋又一次与其他人打成一团。
沈清秋下手黑的狠,插眼掏裆踩膝盖肘击掐喉五毒俱全,愣是将十多个少年郎全撂在地上,却在一群人的取笑‘九爷的脸真嫩’‘九哥的劲道足得像个辣椒’‘诶呦我刚才摸着九哥心口了,那皮肤滑得呦’中,气得满脸通红。
少年沈清秋一脚一个踹过去,双手成钩,就要撕裂所有人的嘴,却怎么也抵挡不住满屋子乞丐的悠悠众口。
洛冰河看着对方满脸的怒气无法发泄,连眼尾都裂出红痕,哪怕拥有能镇压所有人的武力,却只能徒劳无功的喊着‘别说了’。可惜,其他人仗着人多势众,反而笑的比之前更猖狂:‘等赶明有了银子,也要给九爷添个人头捧捧场啊~’
周围的环境快速旋转成圈,洛冰河置身于其中被绕的有些头晕。数不尽的骂声与调笑充斥于耳边,一声声的‘九爷’与苍穹山私底下流传的流连蜚语融为一体,竟是沈清秋从小到大逃不过的劫难。
就因为长了那样一张脸。
所以他被所有人觊觎。即便是凭实力爬上峰主位,因为岳清源的‘优待’,所有人都在传他以色侍人、风流成性。
甚至说,洛冰河自己,不也是受到那张脸的蛊惑,想要亲近一二?
——
第三个梦境,也是洛冰河动用指尖血才稳定住的梦境。这个梦境晃得极其严重,而且非常不稳定,一般这样的梦境是人隐藏在心中最害怕的东西。既然洛冰河遇到,若不上前看看,怎么都觉得亏。
“不要……”
“不……”
“好脏……”
面前迷雾中传来的,是沈清秋的声音。但与平日里冷静淡漠相比,其中参杂着欲与脆弱。是洛冰河一开始踏入地牢时,想听到的声音。
隐隐约约间,他看到了沈清秋的身形被押在床榻上,是洛冰河原本想象中应该发生的事情:洛冰河将沈清秋压在身下,沈清秋因他的动作而哭泣崩溃。
所以,沈清秋害怕的,是在当时的情形下,没能反制成功,被他所压的场景?
洛冰河还在思考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师尊,弟子陪您玩点有趣的。”
洛冰河:“……”他明明原话是有意思的!行吧没区别,反正沈清秋记得他的话也挺好,揍那么多次总该长点记性。
还没等洛冰河仔细看几眼,沈清秋崩溃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杀了我”“让我死”
紧接着,是洛冰河带着邪肆的声音:“沈清秋,你不是要赔罪吗?其他都可以,为什么这个不行?你有愧于我,各色刑罚都随便,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不要,不行,不可以——”沈清秋的声音已经近乎尖锐,连带着梦境又一次摇晃着,即将破裂。洛冰河再次施法将梦境加固,一脚踏进,剥开眼前阻碍的迷雾。
沈清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头埋在双腿之间,双手胡乱摆动:“滚开,滚啊!”
“沈清秋。”洛冰河抓住对方乱舞的手腕,掰开他藏在衣服里的脸。
果不其然的满脸泪水:眼眶肿得像是桃子,鼻头红的像山楂,牙齿将嘴唇咬出许多血洞。一边毫无作用的满身颤抖,一边想方设法绷紧脸颊、冲他呲起獠牙。
看来确实是触及到内心最怕的东西了。
这还只是沈清秋的假想,若真被洛冰河得手,怕是浑身上下只剩下死意。
“小畜生,滚开!”沈清秋努力甩脱洛冰河抓着他的手腕,紧贴着墙壁的后背靠得更狠了些:“滚!”
“沈清秋,”洛冰河抓住对方的手腕稍稍退后一点,省得将人逼的太紧过犹不及:“什么赔罪。”
他刚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中有‘赔罪’一词,甚至说沈清秋有愧于他,故而洛冰河可以随意施展手段。
但——沈清秋从没跟他说过这件事,直到今日沈清秋拼尽一切将他反压身下,洛冰河才猛然间发觉:沈清秋自四派联审之后,无论洛冰河对他做什么,竟是从头到尾没有反抗的。
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令沈清秋心甘情愿承受洛冰河的报复、全盘接收并且毫无反抗?就沈清秋这个别人说他几句都要拔剑相向的性子,居然能老实挨到现在,他怎么从没发现问题?
洛冰河眯了眯眼,将手中的腕骨捏的更紧了些,隐约间甚至要捏碎对方的骨头:“沈清秋,回答我。”
只是沈清秋状态实在太差,除了‘放开’就是‘滚开’,要不就是‘不要’‘不行’,总而言之,是精神崩溃、什么都问不出来。
行吧。洛冰河稍微整理一下梦境一游的收获:
第一,岳清源与沈清秋关系匪浅,可以拿来利用;第二,沈清秋自认有愧于他,只要不是风流快活,怎么欺压都能忍;第三,沈清秋是真的害怕床事,就算是那天沈清秋想反抗,捏着这一点都能将对方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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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九的性格上是有很大缺陷的。所以除了弟子九和研究修为九,很少能写出来欢脱温馨剧情……所以大冰小九才会更有趣。
九沉闷,冰就要跳脱。所以九负责悲花伤月,冰负责傲娇搞怪,怪不得大部分冰九都是九妹……还挺有道理的。
说一下九的环境为什么是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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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见洛冰河那狗畜生想欺师犯上。其实这个不是问题,只要对方没真正进行到最后一步,他都能通过言语和动作引导将对方的想法打消。再不济也无非是他们两人的事情,大不了他早点自杀就是。
真正麻烦的,是洛冰河开始对苍穹山出手了。
他看见洛冰河将所有人杀的干干净净,还将他们拎到自己面前让他观赏,甚至跟他讨论对方死亡之时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他害怕故事最后的结局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存活,更怕这些人本可以肆意活着却因为接触‘沈清秋’而殃及池鱼失去本该鲜活的性命。
他要出去,至少要看一眼苍穹山是否安然无恙。
他的入狱其实有三个原因。
第一,他要保下婴婴的声誉,洛冰河这小畜生为了污蔑他甚至让婴婴自毁名声,为防止对方更进一步伤害婴婴,沈清秋不得不先发制人,直接认罪。
第二,柳清歌毕竟是死在他的面前,柳溟烟这么多年来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次苍穹谁都没来、单柳溟烟以柳家人出席,已经够证明什么了。连岳七都不相信他,他还能指望其他人信他不成?
第三,他确实负了秋海棠,若不是他将秋家杀了主事人,秋家大小姐应该会有更好的生活路线,而非成为不知名宗门的散修。单一个‘杀兄之罪’和‘火烧秋府’,秋海棠毕竟是年少给与沈清秋温暖的人,如果她想要他的性命,给她就是。
剩下一个,也可以说最无用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少年沈九成了秋剪罗,少年洛冰河成了少年沈九。
他能杀了秋剪罗,洛冰河将他囚禁后无论是斩杀还是刑罚泄恨,都是理所应当、报应不爽不是吗?
但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沈清秋犯下的罪恶,关苍穹山什么事?
洛冰河如果真的对苍穹山出手,沈清秋怎么样都要阻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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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想出去。
但他刚抬脚,面前就出现了婴婴的脸:“师尊,你要让我身败名裂吗?”
沈清秋张口欲言,最后只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为师只是去去就回。”
婴婴不依不饶:“可是师尊,你确实愧对阿洛,清静峰也亏待于他,你现在出去,置他于何地,将夫妻一体的我于何处?”
“我……”宁婴婴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沈清秋没办法就这样将一切推翻,让好不容易保下声誉的婴婴成为错误的污点证人。
另一边,柳清歌也出现在他面前:“野路子,等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
早在柳清歌死在沈清秋面前时,沈清秋就有些不想活了。平日里与岳七斗嘴后,他都是找柳清歌挑衅干架发泄的,柳清歌的死亡,除了带给沈清秋‘诛杀同门’的罪责外,更是令沈清秋失去除岳清源外唯一能交流的同辈。
柳溟烟跟在柳清歌身边站了出来:“沈师伯,可否说一下家兄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又为何会在那个时间到家兄的密室去?以及,为何你的身上,沾满了家兄的血液?”
齐清萋从一旁走出,她与柳清歌青梅竹马,更是将柳溟烟当成女儿般培养首席:“沈峰主,敢问柳清歌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平日里处处不合。你数次出手暗算对打不说,现今终是取他性命?”
就连岳七,一贯温厚的脸上都浮出不同意之色:“清秋师弟,你为何、不思考一下自己的问题呢?给我个准话,柳师弟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我想办法……”
身后,是满脸沧桑、一脸大仇得报的秋海棠:“沈清秋,沈清秋,原来你改了名字,怪不得我找不到你!我对你那么好,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杀我兄长、烧我家门,而今终于身败名裂,我心甚慰!”
秋海棠的身旁是一身贵重华服的秋剪罗,秋少爷脸上是世家弟子们常挂着的礼貌儒雅:“小九,早就告诉过你,你即便踏入修行又如何,你年纪这般大、心性又不佳,是闯不出名头的。平白被人所骗,闹这么一出,还不如跟在我身边与海棠作伴,现在沦为众叛亲离的阶下之囚,被人施加百般刑罚万般痛苦,又是何必呢。”
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沈清秋四面八方全无退路。刚想施展法诀向空中奔逃,洛冰河却欺身将他压在身下:“师尊,你想去哪呢?弟子说过要你百倍奉还,这才哪到哪呢。”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他的门派抛弃他。
他的兄长不信他。
他的弟子……想要他生不如死。
思来想去,大概也只剩下一个明帆吧。只是——以明帆的能力,他能自保,已是不易。
没人信他,没人帮他。岳七在沈九说‘不要再见’之后,竟真的再也没来过。
秋府之时,他尚能抓住一个恶贯满盈的无厌子。
地牢之中,他能借助谁?
而且,就算逃出去,洛冰河只会用‘沈清秋出逃’对苍穹山发兵,反倒更推动苍穹灭门。
天下之大,他出去无处安身;留在地牢之中,还能勉强算作赎罪。
所以——洛冰河,你究竟什么时候能玩够猎物,让沈清秋死在地牢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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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在落入地牢之后是死局啊。
逃出去,没人要;还会连累修真界——给冰发兵征讨的名头。
不出去,就是各种刑罚加身,熬着日子等死——最后等来的是故友的各种噩耗。
沈垣落入这个场景时,柳清歌是打算劫狱的;甚至有个公孙仪替他开通道,将他放出来;冰妹那时候因心魔剑不稳定是在外打野的。
九呢。
唯一一个来见九的七,问的却是‘你究竟有没有杀柳师弟’‘你为什么不反思自己’
所以说。除非冰醒悟帮九,大概也只能走水仙或反派大boss,完全不顾及苍穹山和修真界,直接从牢里闯出来并且杀冰斩魔,才有破局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