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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布局很简单,外间一套桌椅,内间一张床。
称得上影视剧里的古色古香。
宋爻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目光落在门口,指尖把玩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白玉扣,他还不能完全确定这里的夜晚是否安全。
屋外响起了像木鱼一样清脆响亮的敲击声,敲击声像打点器一样间隔均匀,音色、音量上都没有任何变化。
响了十一声。
子时到了。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宋爻在心中计数,什么都没发生。
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没有任何动静。
宋爻悄然起身走向房门。
房门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屋外漆黑一片,甚至比屋内还黑,建筑的大致轮廓都看不清,这样的黑暗无疑是不正常的。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不是纸人,因为没有木架子调整时的碎响,更像是单薄的纸片被翻动的声音。
宋爻关上门原地蹲下。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响停止了,一个人影突然印在宋爻头顶的门上,它紧紧地贴在门外。
寒意迅速从脚底传到指尖,宋爻收住自己的呼吸声,压低身体往一旁挪了两步,抬头盯住门上的剪影。
一张白色的纸片就在宋爻眼前从门缝外鬼祟地伸进来,慢慢向上。
门闩!
宋爻伸手按住门栓,半蹲伸臂的姿势让他手脚发酸,但看着正执着地想要将门闩挑开的纸片,他知道此刻不能有片刻的松懈。
纸片逐渐变得暴躁,最后“哗啦”一声退了出去。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纸片在与门摩擦。
它在拍门?
顾不得细想,宋爻按着门闩向着轻晃的木门上靠去,试图用自己精瘦的身躯稳住这单薄的木门。
动静起起歇歇两三阵,突然,伴随着一阵慌乱的窸窣声,木门上的人影消失不见。
干脆,迅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爻松了口气,轻轻坐到地上,冷汗顺着他的后颈流下。四肢已经有些发僵,但他还不敢完全收力,再一次往门外窥探确认那东西已经离开了之后,他才缓缓起身。
抬头。
撞进一道视线里。
面前的窗户外,一双竖着的眼睛正透过缝隙盯着他,这是一双和纸人一样细长的眼睛,用赤线勾勒而出,像是有个纸人脖子歪折90°后扒在窗后。
但宋爻清楚地知道,它不是纸人,就像刚刚门外的那个东西一样。
赤线之间那颗血珠子一动不动。
它看到宋爻了。
它正盯着宋爻看。
再次陷入一种无声的对峙状态,宋爻攥紧符纸试探地向前一步。
赤线微微弯起更显狭长,它在笑。
宋爻又听见那个声音,窸窸窣窣,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伴随着油纸弯折一般的脆响,这种声音让他想到遍布蚂蚁的蚁穴,又让他想到炼狱里沸腾的油锅。
它只是笑着,一动不动。
它能进来吗?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宋爻的胸腔里堵成一团……他要想办法先从这场对峙中脱离出来。
刚刚门外的东西分明能把“手”伸进屋内,那么窗外的它为什么只是停留在看的阶段呢?它的“规则”有所不同吗?它们不是一类吗?
宋爻盯着它,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
那双赤目微微眯起流露出警告的意味却未移动半分。
它为什么不进来呢?
宋爻慢慢靠近缝隙,从被偷窥者转变为偷窥者,双眼与那双红眼睛就这样相对着,差着一个木窗厚度的距离。
窗外,一片瘦长的纸片人横着贴在外墙上,它的神色逐渐从得意的狞笑变成被识破的恼羞成怒。
看到它的神色转换,宋爻终于松了口气,下意识去摸脖子前的白玉扣,玉料的冰凉让他找回了实感。
这个东西它进不来。
不能自己开窗进来,有可能能自己开门进来。
不过,还有一些事需要确认。
宋爻一下子打开窗户,纸片人一时不察,被木窗狠狠地翻折回去拍到墙面上。
纸片人从外墙上飘落,抖了抖身体把自己捋直,脸上一双红色的眼睛浸满了愤怒,红得要滴出血来。
宋爻见状又快速地将窗户一前一后地合上,错开的两扇木窗刚好夹住正一头往里冲的纸片人。它的额头以上正扭曲地被夹进屋内。
确定了,“受邀”就能进屋。
宋爻拽着它的脑袋顶,刺啦一声,纸片人被削了个平头,而被撕下的那个脑壳瞬间失去了活性,变成一张废纸。宋爻瞥了一眼,将废纸从缝隙中丢出窗外,趁着纸片人捡脑壳的机会将窗户彻底关上。
纸片人并没有因此变得迟钝,它扑到窗户上瞪着宋爻,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如果它能说话的话,此刻一定骂得很脏。
宋爻又得出一个结论:纸片人没有脑子,又或者,它的脑子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