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细细诊过,恭谨回禀,“只需平日少些忧思,多饮些清心润燥的茶汤,便更好了。若公主是担忧过了病气,微臣也可开两副预防的方子,保准无虞。”
“那便有劳申太医了。”温初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申太医刚退出莺时居,便正撞上皇后庄氏的銮驾。庄皇后心念一动,径直入了女儿寝殿。
“瑶儿?”
见温初瑶正歪在软榻上,悠闲地翻着话本子,庄皇后放下心来,随口问道,“方才申太医怎么来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温初瑶放下话本,没有起身行礼,只笑吟吟道,“母后安心,女儿好着呢。是盛祈年不慎染了风寒,女儿让申太医顺道也给我开两副药,防患于未然罢了。”
庄皇后闻言,无奈地轻叹一声,上前抬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你啊你,叫母后说你什么好?莫说公主之尊,便是寻常世家闺秀,也没你这般......嗯,心思全扑在儿女情长上的!。”
“昨儿个,舒雅去陈太傅府上雅会,当众展露了一手精湛的双面绣,满堂的夫人小姐无不交口称赞,风头一时无两。”
庄皇后说着,目光在女儿脸上逡巡,“母后也不指望你能像舒雅那般端庄娴雅,处处拔尖儿。可你多少也收敛些,别整日里让母后听到的都是些不大体面的风声,成么?”
不等温初瑶反驳,她又自顾自地摇头叹息,“唉,许是当年给你取名时思虑不周。早知如此,就该从「贤良淑德」、「温文尔雅」里择个字给你,兴许......”
“啊呀母后!”
温初瑶被念叨得烦了,索性坐直身子,纤腰一叉,娇声打断,“好啦好啦,女儿知道了!定不会给您丢脸的!不就是双面绣么?我也会!而且比她学得还早呢!”
她下巴微扬,带着不服输的娇憨。
“母后说的是双面绣么?”庄皇后睨她一眼,意味深长。
温初瑶自然心知肚明母后所指。
她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娇俏,“母后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绣坊、成衣坊,怕是要掀起一股新风尚了!”
“......”
庄皇后被她这没头没尾、却又自信满满的话噎了一下,一时倒不好再训斥,只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饰性地说道,“风评是好的便罢。”
放下茶盏,庄皇后状似不经意地转了话题,“说起来,你叔母自入宫后,精神倒是好了许多,瞧着日日都在走动。”
温初瑶立刻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叔母气色红润了不少,听说常去拜会旧友呢。”
“她少时也在汴京常住,自是有不少闺中密友。”庄皇后语气平淡,目光却带着一丝探究,“你这些时日与她见得不多吧?”
“是呢,”温初瑶答得坦然,“只在太常寺初议法事那日见过叔母,后来便一直没得空再见了。”
还好。
庄皇后心中暗道。如此看来,那疯女人应是没有机会在瑶儿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庄皇后微微颔首,“看来她这病,在汴京倒是调养得宜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忽然抬眼,声音平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唤道,“温初瑶。”
“啊?”
温初瑶心头猛地一跳,被这突如其来的连名带姓惊得差点从榻上弹起来。
完了完了!
我最近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吧?
庄皇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瞬间僵硬的小脸,慢悠悠地问,“最近......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后?”
“啊?没、没有啊!”
温初瑶心头直突突,眼神飘忽,舌头像打了结,“绝对没有!母后您、您多虑了!”
她努力挤出无辜的笑容。
“是么?”
庄皇后凤眸微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叫母后查出来,仔细你的皮。”
“......”
温初瑶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真...真没有!女儿可以对天发誓!”
“罢了。”
庄皇后忽而展颜一笑,方才的威压瞬间消散,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母后不过诈你一诈。看来,是没诈着。”
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
温初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又好气又好笑,拍着胸口嗔道,“母后!您可真是......调皮得很!”
这大起大落,吓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庄皇后看着女儿娇嗔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深,却也没再多言。
她优雅地起身,“行了,你且歇着吧,母后晚些还得陪你父皇用膳。”
走到门口,她又似想起什么,驻足回眸,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意有所指,“瑶儿,记住母后的话。身在皇家,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眼中。你与盛家小子两情相悦是好事,但该有的分寸,不可失了。莫要授人以柄。”
这番话虽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温初瑶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她收敛了玩笑之色,正色应道,“是,母后,女儿谨记。”
送走了庄皇后,温初瑶重新坐回软榻上,却没了看话本的心思。
母后最后那番话,绝非无的放矢。
她是在提醒自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