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公主。”
盛祈年又重复了一遍,音量比方才要柔和,可语调依旧没有回旋的余地。
“汴京局势未稳,不宜公主休养。山庄的一切用度,微臣自当以完全参照公主府。还望公主海涵,再委屈些时日。”
温初瑶长睫下垂,揉着手中的蚕丝凤鸟帕子,随后又缓缓抬眸,神色无辜娇软,“可本公主究竟是何意,你心里应当知晓,不是么?盛祈年。”
她唤他的全名。
在盛祈年的印象里,公主唤他只会是疏远的「小侯爷」、「大理寺卿」、「泰英侯」,好些的便是「盛大人」。
公主唤臣子全名,再稀松平常不过。
但在盛祈年心里,这已经是很亲近的称呼了。
不过这也不能令他的心智动摇而妥协。
世间一切,都不及昭云公主的安危来得重要。
“保证公主的安全,休养身体,不被琐事滋扰,乃微臣职责所在。”
总而言之,就是不许。
温初瑶深深吸气,冷风从鼻腔灌入胸腔。冰凉入心入肺,却也无法令她安心下来。
“昌儿。”
她闭上眼,无力地启唇,言简意赅,“昌儿的家书,亲手。”
“微臣遵命。”
温初瑶在乎的只有亲弟弟,这倒是令盛祈年舒心。
“薄家呢?”
还没等盛祈年高兴多久便听见她又提及那人。
盛祈年的脸色骤然变冷,眼眸深若寒潭。
“杀。”
简单的一个字,叫人痛心疾首,浑身颤栗。
温初瑶的情绪变化,盛祈年都看在眼中。
轻盈如柳条的袅袅身姿摇摇欲坠,他想像上次那样接住她,不料杀出了一个意外之客。
品竹当是公主吹了冷风不适,连忙上前搀扶。
盛祈年刚刚抬起一点点的手又落寞地垂了下去。
“公主,琉璃窗修好了,公主回去瞧瞧吧?”
“嗯。”
温初瑶应声,原本恢复些血色的红唇渐渐苍白,盛祈年不敢再刺激她,打扰她休息,默默地作揖。
“微臣告退。”
-
两天后,盛祈年亲自送来八皇子亲手书写的家书,以及温昌仁做的小竹蜻蜓。
虽非一母同胞的姐弟,但温昌仁自幼待皇兄皇姐们总是恭敬有礼,小小年纪便重情重义。
温初瑶随口一句的夸赞,温昌仁便连夜做了泥塑娃娃赠给她。
前年中秋,他还特地做了新学会的小竹蜻蜓当做礼物送给温初瑶。
看着弟弟亲手所制的小玩意儿,温初瑶眉目舒展,笑意浓浓。
盛祈年望着她温柔恬静的微笑,心中泛滥起暖洋洋的涟漪。
背后察觉到一丝丝怪异的目光,温初瑶警觉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沉静郁郁的神情,眸色清漠,不喜不悦。
凶神恶煞。
不知怎的,温初瑶只觉得他比从前不可亲近许多。以前恭敬温和,现如今却淡漠黑脸。
盛祈年走后,她忍不住问品竹。
“你们家侯爷好似对本公主有点凶,这是为何?”
“......”
关于这方面,品竹倒是略有察觉,但其中...令她甚是费解。
除夕夜过后,侯爷也不知是缺了哪根筋,不敢见公主。
即便是见了,也露出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和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大相径庭。
可更奇怪的是,侯爷白天如此就罢了,晚上却像变了一个人?
守夜时,品竹亲眼看见侯爷趁公主熟睡时痴痴地凝望着公主,情深切切。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品竹每隔半个时辰进来瞧一眼,发现侯爷几乎没有变动过姿势。除了靠公主越来越近之外,眼神跟坐姿分毫不变。
她真心佩服侯爷,爱慕公主如此深浓。
不过品竹不明白,既然情深义重,又为何刻意冷待公主呢?应当竭尽全力在公主面前表达才是,侯爷为何反着来呢?
当然,这些话品竹绝对是不敢说的。
她想了想,忽悠道,“或许是侯爷太忙了。听闻摄政王又将兵部的事宜交由侯爷全权处置,眼下侯爷管着刑部和大理寺,还得加上兵部,繁杂事太多,还请公主见谅。”
“连兵部都交给他了?”
温初瑶一怔,放下手中的竹蜻蜓,缓缓叹气,“既然如此,那本公主也不怪他。要没什么事,这一个月都莫要去打扰他了罢。”
“是,公主。”
品竹暗自庆幸,公主对自己的话并没有怀疑。
夜幕降临,皓月胧上了一层薄纱,华光朦朦,星光点点。
凉风随着品竹开门的动作吹来阵阵梅香,温初瑶透过冰晶琉璃窗望着依稀的夜景,好似一切都跟在公主府无异。
盛祈年谨遵承诺,不用两三天的时间,便几乎是将公主府的陈设复制了过来。
若是进来的人不是品竹,而是从幼时便陪伴自己的贴身侍女泉韵,便绝对能以假乱真。
可惜,过去的时光终究是无法倒退,死在叛军长.剑下的泉韵也无法重生。
思及此,温初瑶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羽睫半垂,容色恹恹。
“公主,安神茶汤熬好了。”
刚刚才喝了黑漆漆的汤药不过半个时辰,眼看着那晚根本令人提不起食欲的茶汤,温初瑶只觉自己的舌根都是发苦发涩的。
“不必再喝,我已经不受梦魇侵扰。”
“大夫说了,每晚一盏的安神茶汤可保公主安寝,有助病情恢复。”
品竹的意思很明了,便是拒绝无效。
温初瑶厌恶又无奈地睨了那茶汤一眼,绝美的杏眸露出不屑与难受之意。
“枣泥蜜乳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