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花鸟市场被大妈大爷占领,人挤人挤花挤鸟,郁棘紧紧拽着风衣,身后又拍过来一阵人浪,挤得他只能跌跌撞撞往前走。
郁棘啧了一声,大大大大失策,怎么非挑个老年人精神最旺盛的点儿来。不知道哪位牙口挺好的老人家在嚼炫迈,总之根本停不下来。
仇跃倒是乐得自在,灵巧地侧身穿行,手里跟握着人群控制器一样,走走停停,还能跟摊主唠唠嗑。
按说周围一大堆花店,空气该十分芳香,郁棘却被闷得喘不过气,只能闻见口罩都挡不住的人肉味儿,大腿后侧还时不时被尖锐物体撞击。
其实全身各处都在被四面八方的东西夹击,但后腿这击明显疼得不像话。
郁棘趁一直站前头的大爷走开挑花,赶紧回头瞥了眼。
一只彩虹头鹦鹉正歪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尖嘴越出笼子,又啄了他一口。
郁棘迅速收回腿,冲边走边吃烧饼的鸟主人喊:“大爷,您可不可以管一下您的鸟。”
“什么鸟?”大爷刚啃一口,一张嘴,下雪似的飞出好些白芝麻。
白芝麻挂在黑风衣上,特别明显,郁棘看得头皮发麻。
四周叽叽喳喳,人声掺着鸟声,大爷明显没听清,郁棘倒吸半口气,往下指了指,“管管您的鸟。”
大爷顺着往下一瞅,边嚼烧饼边骂:“嘿你这孩子,嘴里怎么不干不净的?”
郁棘冤得像烧饼飞雪,“不是那个鸟!是您拎着的鸟!”
刚说完,他又被鸟啄了一口,肌肉针扎似的,疼得他往前踉跄两步,却不小心踩掉大妈的布鞋后跟。
郁棘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妈单脚蹦着提起鞋跟,开骂的嘴在回头看见郁棘墨镜时突然卡带换台,“你没长……没带瞎子狗来?”
“什么?”郁棘愣了愣,随即搭上她思路,“那叫导盲犬。不是,我没瞎。”
大妈顿时翻了个白眼,“那就给您脚带只那什么犬吧。”
“我……”郁棘被怼得不敢说话。
后头大爷还逮着鸟不放,“谁拎鸟了!个变态孩子骂谁呢!”
郁棘夹在中间,一会儿冲前头道歉,一会儿又跟后头解释,头跟拨浪鼓似的来回甩,甩得他脸红脖子粗,头都快冒烟儿了。
“它真不是故意的,别让我啄人!”郁棘舌头都说串行了,俩人还是没半点结束战争的意思。
手腕却忽然被人往外一拽。
人浪瞬间变成滚筒洗衣机,郁棘在缝隙里被压成薄薄一片,来不及管风衣搅成什么样,只抬手护住墨镜,跌跌撞撞往外倒。
复行数十小碎步,豁然开朗。
空气里飘着花香,郁棘摘下口罩大口大口喘气,才发现自己是被仇跃拽进了一家小花店。
“人这么多,你怎么出来的?”郁棘看着他一点没皱的衣服问。
“不用管,你就硬要出,别人肯定让,”仇跃走到一排五颜六色的月季前,“要不要种这个?下个月温度升高,正好开花。”
半瓶子晃荡的植物学本科生郁棘跟过去,“一个月?开不了花吧?”
“少爷,”仇跃忽然凑到他耳边,放低声音说,“你是不是想买了种子埋进花盆,然后天天浇水施肥等着它发芽长叶开花?”
“不然呢?”郁棘耳根被吹得发痒,没忍住伸手揉了揉。
其实除了毕业论文,郁棘根本没再种过东西,他脑子里的植物只有种子和开花结果这两极,压根没有中间态。
仇跃被郁棘逗乐,挑起画叉的右眉,“买束没泡药的回去扦插,或者直接买盆有花苞的,等着它开呗。”
“那怎么能叫种花?”郁棘问。
“啧,”突然被咬文嚼字,仇跃翻了半天脑袋里的字典,也没想出来怎么反驳,“那改成养花,反正最后开花了都一样。要从种子开始,明年也不一定能看见花。”
“好吧。”郁棘妥协。
花店里香味扑鼻,柑橘、梅花、薄荷味巧妙地混杂,郁棘转了两圈,才发现店里竟然只卖月季。
他视线越过五颜六色争相盛放的月季,被窗边一盆灰蓝泛着紫的花吸引。
“喜欢这个吗?”仇跃端着一盆橙嘟嘟像被果汁染色的花走来。
“好看,”郁棘视线又回到灰蓝的花,手指也被吸引过去,“我还要它。”
仇跃点点头,左手一盆橙花,右手一盆蓝花,穿过花丛找老板,“老板,这两种能买苗吗?下个月就能开花的那种。”
“要多少?”老板脸被掩在长发下,眼都没抬,闻味儿就知道是什么花。
郁棘突然问:“确定能开花吗?”
“这话问的,”老板还在专注地修剪枝叶,“开花概率60%,主要听天由命。”
“那各来一百盆。”郁棘淡淡地说。
“多少???”仇跃和老板齐刷刷抬头。
老板盯着冤大头咽了咽口水,奈何家无存货,只得含泪告别:“批发市场右转不谢。”
“没有?那其他品种的有吗?”郁棘疑惑地睁大双眼。
老板又咽下一大口口水,原来还有机会,“有!走走走,咱们去花圃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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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拉拉停在别墅前,花盆满满当当塞了一车,都还只有枝叶,不看名牌根本分不清品种。
仇跃热络地跟司机师傅打过招呼,一块卸花。
郁棘少爷财大气粗地把整个花圃几乎搬空,堆在院子里,彻底取代原来的空花盆。
司机师傅两手抱着一盆花,慢悠悠晃进院子,撞见要搬下一盆的仇跃,没忍住感叹两声:“你老板真有钱。”
“一般,”仇跃也停下,往摇椅边走,“师傅喝点水吗?”
“谢了!我先把这盆搬进去。”司机师傅笑得像院子里唯一开的花。
郁棘洗过澡就躺在摇椅上“监工”,监着监着却监进梦里,被仇跃膝盖怼怼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