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明珂帮过他,他就生出了可以接近她的僭越之心么!明珂帮过的寒门学子又不止他一个!
裴约想到这里更头痛了。是啊,明珂帮过的可不止窦平一个,还有余是,还有一堆张三李四王五。这一堆人里,心怀不轨的不知会有多少!
可这又不是明珂的错,是皇帝让她去做这些事的,但他也不能怪皇帝。归根到底,是行卷请托的风气不好,要劳累明珂在外抛头露面帮这些人奔走。
找关系请托的风气自古以来便禁不了,只能将科举改得更严格些。裴约在心底记下了这件事,打算慢慢写个章程出来。
次日小朝会上,裴约又跟着太子进了宫,将昨日写好的折子呈了上去。皇帝大怒,斥责崔郑卢王几家“贩鬻婚姻,无礼无耻”,下召禁止卖婚索财,言明婚姻要重德行,而非旧族声望。
作为这场风波的导火索,郑家与镇北侯府的婚事也不了了之了。公孙策很是高兴,郑九娘却有些闷闷不乐。
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清楚父母向镇北侯府索要了那么高的聘礼,此时她很是不解地询问郑家二爷和郑二夫人:“咱家又不缺那几个钱,要这么高的聘礼干什么啊?”
郑二夫人道:“那公孙策是什么出身,你又是什么出身?若不多要些聘礼,岂不是委屈了你!”
“这些根本不算多。”一旁的郑二爷也捻着胡子道,“西域多少小国覆灭在公孙介一人手中,镇北侯府指不定有多少奇珍异宝呢。”
他也就按镇北侯府明面上有的家底拟的聘礼单子,谁知道连这点公孙家都不愿意给,还转头告到了皇帝那里!这桩亲事不结也罢!
“但是我们府上先提的结亲啊。”郑九娘忍不住顶了句嘴,“而且聘礼我成亲了又带不走,多点少点又有什么关系,日后镇北侯府不会短了我的吃穿就不算委屈了我。”
夫妻二人被她说得有些挂不住脸。郑二夫人瞪了她一眼:“聘礼可是关乎女郎一辈子的脸面,岂能含糊!”
“这些都是虚的。”郑九娘在心里嘀咕,“钱财会散名望会烂,只有才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小时候她相中了卢家才貌双全的十六叔,知晓对方没有娶妻的意思后哭了好几日,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了裴家的裴约身上。如今裴约也成了亲,五姓之中她左看右看都没有再相中的,反而外头的公孙策不错,虽说才思较她看上的前两个人逊色了些,但武功却高强,长相也别有一番风情。
若是错过了公孙策,下一茬品相好的郎君不知何时才能长起来呢!如今陛下的旨意一下,她嫁谁家中都得不了高额聘礼,那还不如继续议这桩亲!
郑九,你可一定要促成这桩婚事!不然嫁一个长得勉强的郎君,再生几个长得勉强的孩子,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
转眼又到了旬休的时候,明珂寻思着住到郡主府后还未办过乔迁宴,恰好府上杏花开得又好,干脆便借着赏花的名头请了太子夫妻、城阳公主母女、吴王与裴约的几个弟妹过来,热热闹闹地办场小宴。
最先到的无疑是裴家的几个弟妹。裴芸最是知礼,还想上手帮长嫂待客。明珂连连摆手道:“霜降她们操持得过来,你好好歇着就是了。”
她其实不太知道怎么和这种温柔知礼浑身书卷气的小娘子相处。她接触过最温柔的女郎是五公主,可五公主也只是看着性子柔,实际上一身反骨。好在与裴芸脾性相近的太子妃很快也到了,两人倒是颇能聊得来。
明珂将这场小宴视为家宴,因此没特意分什么男女席,只支了一张大圆桌,她和裴约以及太子夫妻俩相对而坐,刚好把男女隔开。
太子和裴约聊了几句公事,又将目光转向明珂,张嘴就是一句狠的:“你唯独没叫老二过来,不怕他又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
统共一张桌子大的地方,他这句话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太子妃与裴约还好,其他几个裴家人却冷汗都下来了——裴礼一口茶直接哽在了嗓子里,裴芸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裴信看着镇定,却向裴约投去了近乎求助的目光。
可靠的长兄没有反应,长嫂却已经叉起了腰,横眉怒目道:“我还没先向陛下告他的状呢!前些日子我和裴约进宫时在宫门前撞见了他,他又是向裴约提起当初陛下撮合我和四哥的玩笑话,又是和我说裴约曾言绝不会娶我这样的妻子!就冲这件事我也不会请他!”
刚刚来到的城阳公主正好听完她的抱怨,笑问:“你莫非就是因为听说守之说过这样的话,才下狠手挠了他一把?”
当然不是,但可以是。这个理由比她向裴约动手的真正缘由能见人一些,而且还可以给魏王扣黑锅。于是明珂信誓旦旦道:“对。”
她这么随口一说,裴约立刻受到了来自李家人的目光拷打。他不由得想起数日前明珂听说这句话后对对自己的调笑,有些羞于启齿道:“只是在崇文馆时受了阿鲤戏弄,一时气氛才口出此言……”
明珂那点洞悉郎君心思的本事还是从城阳公主府历练来的,城阳公主更是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被戏弄了不是愤怒或斥责,反而是说‘日后绝不娶她做妻子’,真是好小子。”
裴约的脸在众人面前红了个彻底,明珂倒是泰然自若,巧妙地将话往回圆:“我也是挠完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心思,所以姑母你们无需担心我,我和他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