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仿生人时代之前的光网时代,信件这种东西便被人类淘汰了。
一切交流都能通过光网进行,没了“从前车马慢”的等待,也少了些等待信件时的抓心挠肝和收到讯息的惊喜。
处理信件业务的公司与企业倒了一家又一家。现如今,也只有一件听名字就知道是国营企业的“银河邮递”依然营业——然而,即使是银河邮递,也仅仅在快递服务之余兼容信件业务罢了。
当然,如果你愿意,用快递的方式来寄收信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始终与真正贴邮票盖邮戳儿的方式相差甚远。
现在提起信件,人们只会觉得是遥远得仿佛上一个纪元的物件。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上个纪元的物件,方才居然在一年之内收到了两次。
他将信将疑打开信箱,里面正安安静静躺着一封信。
寄信人是……X?
方才打开信件——里面除了信纸以外,还有一张照片。
信纸上写了个地址,字体由各种杂志报纸剪贴拼凑而成。
什么意思?要他去这个地址?
方才慢条斯理将照片翻过来,却在看见照片内容时瞳孔猛地一缩。
——照片应当拍摄于地下室,或是别的什么光线昏暗的地方。照片上的男人双眼紧闭,被绑在一架椅子上。
正是言无译。
如今的反仿生人协会,前身正是研究仿生人的研究所。
和大气干净的行政楼不同,研究所大楼直接由从前的研究所改造而来,仅仅对内部重新进行了装潢。
因此,从外面看研究大楼,说好听点叫复古,说难听点叫破败。
然而研究楼也有辉煌的时刻。
二十余年前,刚竣工没几月的研究所,墙壁洁白无瑕,内部窗明几净。
用群众的话来讲——一看就知道是研究高科技的。
此刻,在这所研究高科技的大楼里某个最高机密的四号研究室里,一个身材矮小面容消瘦的女人在研究人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门向两边滑开——四号研究室内十余来人,他们或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或独自匍匐在电脑前进行精密的计算。
整间研究室气氛紧张节奏急促,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所有人仿佛都在期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实验室中央站着名四十来岁的女人。
她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一眼:“来了。”
“嗯。”言文走近,和女人站在站在一起。
两人抬头,看向墙面上一扇紧紧扣在一起的圆形大门。大门间是一道丝滑的曲线,使得它看上去像一个八卦图案。
言文面容严肃:“情况如何?”
女人双手背在背后,嘴角微微翘起,看上去心情不错:“就那样吧。”
“杜若呢?”
话音刚落,圆形大门右侧不起眼的小门缓缓滑开,一个身形高大、身材骨感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见言文,眼睛倏地一亮。
“言所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让人去喊你呢。”
才杜若的意思是……
言文双手攥紧,藏在衣袖里,轻轻颤抖着。
女人没有察觉言文的异常,她朝才杜若轻点了下头。
接受到她的讯息,才杜若示意研究人员停下手中的活,自己则来到控制台。
只见他手指翻飞,紧接着,那扇八卦圆门便缓缓打开了。
众人屏住呼吸,一时之间,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盘旋在这间研究室内。
灯光被人为地调暗了,只有圆门顶上的白炽灯依旧敬业地亮着。
圆门打开,露出里面的光景。
——那是一个人。
他全身赤裸,身材匀称;他双手张开,被固定在身后的支架上;他双腿自然而然垂下,头也低垂着。
白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染上一抹圣洁。
他仿若新世纪的耶稣——想到他的身份,谁又能说不是呢?
恍然间,研究人员莫不认为他应当来自天堂。
刹那如千年。
言文挪动自己仿佛灌了铅的腿,来到他的面前。
那个“人”睁开了眼,久久地同她对视。
言文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你叫……什么?”
喉间仿佛有几道鱼骨,言文吞咽了下,试图将鱼骨咽下。
包括女人和才杜若在内的所有研究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只是看着言文,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只是看着她。
“言有语。”他说。
研究室内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剧烈的欢呼雀跃声。
言文眼角微微湿润。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她擦了下眼角,转过身,同女人与才杜若面对面。
然而,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