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水声缓慢而有节奏,白衣祈醒时身处黑暗,被下了针对妖族的禁制动弹不得,心脏因为失血过多咚咚咚跳个不停。
“呃——”铁钉入骨三分,每动一分四肢百骸像被撕裂一般剧痛,快晕过去时又会将他唤醒,他依稀记得最后抱着魏舒,衣襟上是那人的血,“阿舒——”,又一次强力突破,剧痛一片片凌迟,仰头咬破嘴唇才能忍住,丹田处已有消散的颓兆。
几个时辰后,暗室中人似乎没有动静了,一片死气,看不见的地方血流成河,原本一滴一滴盛着血的血瓮已经装满,血滴喷溅到石壁上。“哐啷,”铁钉一颗颗被震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颓然倒地,“阿舒——哈哈哈”那人桀桀桀地怪笑,发出模糊的呓语,桃花眼下血红泪痣化开,白衣祈半妖之身被镇魂钉钉的死死的,只有让禁制以为自己死了才有一线生机,是以任真气在任督二脉横冲直撞,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内伤更是不计其数。
红衣人匍匐在地,用了一刻钟才勉力支撑起身体,白衣祈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形容枯槁,发丝被冷汗打湿黏在一起,手里抓着一颗镇魂钉,看着盛满自己鲜血的血瓮疯疯癫癫地笑,“小阿舒,你害苦我了”,说着十分厌弃,自嘲一笑将脸埋进去。
白徵喝的第一口血,是自己的。
起初还不断作呕,人生前二十年他一直是令族人敬仰的族长,是不折不扣的翩翩贵公子,这样的想法只一瞬,源源不断的妖力融入姚丹,与自己的身体融合,便像畜生一样吸食舔净了瓮中最后一滴血。“哈哈哈,怪不得人人都想要,那我就还给你们。”
南疆有大妖巫祈,施云唤雨,泽被后世。巫祈落而人族生,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巫祈的记忆如刀光剑影,沧海桑田不过一瞬。饮了人血的半妖被唤起妖性,体内妖丹异动灼热,白徵像一个血尸手执玉笛一步一个血脚印从囚室走出,眸子下泪痣爆开一片绚丽的曼珠沙华,如瀑乌发被银色覆盖如利刃,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白徵一间一间搜寻,凭借妖的直觉走到一道石门前,“他在哪?”紫衣小厮吓得直哆嗦,五张六望地瞟向石道尽头,“不必开口了”,血雾包裹周身,活生生的人瞬间被吸成干尸。
“轰隆——”,石室门被推开,阴冷潮湿的风裹挟了浓重的血腥味,黑色眸子微微波澜。
门在身后合上,白徵手掌托起一团冷火,才看清石室内情形。中间一张石床,一人躺在上面已经没了气息,“这是什么地方?”,粗细长短不一的管子从石壁中伸出,有几根连在魏舒身上,渗出墨色液体,石板上满是鲜血,从西昌穿出来的黑色旧衣被血浸透,湿哒哒地往下滴着。白徵不敢看那人,小心翼翼握住已经冰凉的手,身上没一处是好的,少年如弯月的眉目轻轻闭着,很是安详,浓黑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似乎只是睡着了,“阿……舒”,已经失去神智的大妖艰难挤出两字,眸中微动,血雾又开始弥漫。眼前人没有如以前般醒了笑着看自己,青紫的皮肤下死气蔓延。
“阿舒,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眼前人不答,白徵小心将人抱起向外走,捧着轻飘飘的身体好像捧着珍宝,血泪滴到已经被浸湿的衣襟上,所过之处无人敢拦,已经被飞扬的银丝嗜血封喉,怀中人眉目蹭着白徵胸膛,手臂无力垂下,提醒着白徵怀中人已经没有生机。唇轻轻印在怀中人唇角,体内丹田处灼热,周身血雾更浓,银质腕钏断裂,黑色纹路蔓延到脖子上,黑色眸子中血瞳显现,难以抑制的呜咽声从身体里嘶吼而出,“魏舒,我带你回家。”方圆百里的妖兽受到感召突然发狂暴走,壑都一时间内血流成河。
匆匆赶来的临渊阁护法被眼前景象震惊,“你们都往后退!”一紫衣女子将道童拦在身后,他对师兄的做法虽然有所质疑,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他们误打误撞地唤醒了一个上古大妖,还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上古大妖。壑都对妖本来就有很重的禁制,连若浮生也抵抗不得,没想到眼前这个根本不在意,报着必死的心反抗神设下的禁制,一时间内心震动不已。
白徵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瞬移到紫衣女子面前,一双大手死死掐住脖颈,黑色指甲嵌入血肉。“放肆——”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罡风已至,白徵侧身一缕银发落地,放开那紫衣女子,一人身穿黑色道袍一手结印。
“是你……”,血瞳微扩,周身血雾迅速蔓延,凡是被波及的人皮肉迅速干瘪下去,黑衣道人结印抵抗,白徵如闻所未闻怒吼一声,银丝翻飞,天地为妖啸震动,整座壑山扑扑簌簌地掉落石块,眼看所有人要葬身于此,紫衣女子情急之下脱口道:“白衣祈住手,魏舒有救!”一点金光从眉心飞向白徵,“你若想他活命就住手!”
金光融入白徵眉心,血眸微动喃喃:“……还..活着…”。
见白徵停手,黑衣道人突然出手,“轰隆”,变故在一瞬间发生,临渊阁的一堵石墙轰然倒塌,紧接着半边建筑都向一个方向倒去,如彖巨柱摇摇晃晃,“白衣祈!魏舒!”一个绿衣男子大嗓门地吆喝,“你们在哪?”
大嗓门地不是旁人,正是消失三日的若浮生。白徵被这响声吸引注意,若浮生看见如此情形感觉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心脏,熟悉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你……你已经。”若浮生语无伦次,“白衣祈,阿舒还有救,跟我走。”
那日逃出后若浮生一直待在石壁内炼化那枚白色妖丹,一面留心临渊阁内动静,虽然隔着一层听不真切,但也大致将情形摸了个清楚。是夜他正准备潜入临渊阁,一股强大的妖力冲击竟助他突破壑都限制,这股霸道的妖力卷着浓郁的血腥和走火入魔的气息,“不好,暴走了。”便急匆匆赶来,正遇上这一幕。
“白衣祈,魏舒没死,快随我离开此地!”若浮生突然出现,一扇将紫衣女子和黑衣道人扇出四五丈远,整个临渊阁摇摇欲坠,自然没空再阻拦他们。若浮生朝白衣祈额上拍了一张符,后者似乎恢复了些神智,跟着若浮生在石壁内左拐右拐,到一处出口跳进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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