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洒下,静怡堂内室被照得亮堂堂的,窗子也被打开,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雀鸣鸠的欢快歌声。
极好的天气。
屋内没了前两日的药味,应当是被仔仔细细收拾过了,淡淡的香气自铜鼎香炉里飘散,是谢氏喜欢的味道。
看来夫人的病症有好转,柳阿五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迈步进门。
“砰砰”声传来,虽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却也能隐约看到赖嬷嬷跪在床榻前的身影。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是谢氏的声音。
“你不知我不喜甜吗,做甚给我蜜饯,欺主犯上的东西。”
赖嬷嬷连连磕头认错,“老奴不敢,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
赖嬷嬷定是因为担忧她那个傻儿子,做事走了神,这才什么都往夫人这里送。
人病得久了,坏脾气只会更坏。
跪在屏风后的柳阿五看了看身边跪着的沈月棠,这个女子颇让她不能理解。
屋内谢氏雷霆震怒她似乎丝毫也不害怕,正抬着眼环顾打量这房子里的一切,雕花紫檀月洞门,名家书画、上好的瓷器紫砂,黄花梨妆台及放在妆奁上的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首饰……她看得两眼放光。
这女子有些奇怪,柳阿五暂且按下心中疑惑等了等,里面谢氏仍旧在没完没了地数落赖嬷嬷,语气很重越说越气,阿五想了想,见缝插针高声道:“奴婢和沈娘子给夫人请安。”
听她提及自己,沈月棠这才收敛眼神,狠狠剜了柳阿五一眼,生硬道,“给夫人请安。”
果然,屋内的斥责声停住了,片刻后赖嬷嬷苦着脸扶着腰走出来,“夫人请二位姑娘进去。”
阿五起身走过去,假意握了握赖嬷嬷的手,赖嬷嬷感激地看着她反握了握她的手,并未言语却好似真的感激她为自己解围。
二人交错阿五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过去谢氏搓磨她的时候赖嬷嬷狗仗人势变本加厉欺负她,想起那些阿五就觉得恨,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看着赖嬷嬷走出去,阿五提了口气,嗓音变得欢快了些,这才快步走进去。
谢氏正斜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金丝绣线的衾被,头上戴着抹额面色蜡黄发灰,整个人散发着病态的怨气。
“春日风大,夫人刚好些莫要吹风着凉。”柳阿五忙过去关掉了距离谢氏最近的两扇窗,随即又跪到谢氏床榻边,摸了摸她的手,又仔细瞧了瞧谢氏的面色,泪水盈满眼眶。
“夫人受苦了,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呀,昨日可吓死奴婢了。”
小娘子情真意切,谢氏很是受用,面色缓和了许多问:“宫里可有消息。”
“贵妃娘娘也急病了,让奴婢回夫人的话,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柳阿五边帮谢氏捶腿边回话,“敬王殿下昨日遇刺,不知是否同大公子的事有关。”
这是刻意引出话题,让谢氏往夺嫡上想。
水搅浑了才能看出鱼虾蟹鬼来。
谢氏皱眉摇头,“蠢东西,这种话说出去连累了侯府扒了你的皮。”
“是奴婢蠢笨。”阿五磕头认错,还不忘宽慰谢氏,“不过,大公子向来有分寸,夫人莫要太过担心了,所幸没有消息总是有盼头的。”
小娘子温温柔柔又十分贴心,安慰人总能让人心里舒坦许多。
“我看你是够蠢笨的。”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沈月棠高声道:“没有消息是有盼头吗,没有消息是因为大公子死了,死人还怎么来消息,不然……”
她又来了,柳阿五闭眼心里默默叹息,这女子究竟是怎么同大公子认识的,憨成这样竟也能得大公子喜欢吗。
沈月棠三番两次给柳阿五添堵,说话尽是往谢氏伤口上撒盐,一副谁都不怕谁都不待见的做派,当真是让人摸不清套路。
看在她腹中是大公子的孩子的份上,柳阿五并未往心里去,她并非针对她一人,这些日子阿五瞧出来了,这个沈月棠对谁都一样。
但这话说得实在不中听,谢氏刚平息的怒气再次被点燃,顺手拿起茶盏就朝沈月棠砸去,“蠢货,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再胡言乱语,就叫你知道厉害。”
虽是句威胁的话却也十分管用,沈月棠终于翻了翻眼皮闭了嘴。
“还有你。”谢氏的余火未消,转头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柳阿五。
雪白如瓷的皮肤在阳光下吹弹可破,红润水灵的模样抬眸间暗送秋波,这是柳阿五的习惯,看人的眼神总是纯纯的弱弱的惹人怜惜。
天生妩媚。
这个丫头是她当年一眼看中的,美貌似天上的仙女,这样的女子即便当时她不下手也会被侯爷带走,便宜了那个老货不如培养出来给自己的儿子。
“宫里头还需多下些功夫。”谢氏抓住柳阿五的手,虽在病中却力道不减。
“延年是你的主子,是你这辈子的依靠,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