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痉挛药时效一过,楚徊的腿就开始弹了起来,伴着阵阵神经痛,让楚徊忍不住出了声。严理感觉到手下的肌肉跳动地厉害,气急败坏开始骂人:“严文搞什么?当年跟我保证了不让你参加这种场合的,说话不算话,你看你今天,又是腰托又是导尿管又是药,全用上了,看我不把他的头拧下来。”
严理最近开始健身,长了一点肌肉,自信心爆棚,但是就楚徊看来,和严文这种常年健身的根本没法比,只是平时小打小闹的,严文让着他罢了。楚徊忍不住笑起来:“好,把他的头拧下来,金海就是我的了,那可太好了。”
严理听见楚徊说话时牙齿都在磕碰出声,却依旧带着笑意,气得整个人压在楚徊身上:“别笑了,腰上也磨破了,手也没好,多在家躺几天吧,明天别想下床了。”
严理感觉到楚徊的身体渐渐重回安静,起身把床边的轮椅推去书房,再回来抱楚徊去浴室清理。
楚徊看着远去的轮椅,不敢反抗,欲哭无泪。
还好楚妈妈来说了情,严理同意和楚徊一起下楼散步。工作日的高档小区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保姆带着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在玩,刚会走的小孩子横冲直撞,楚徊的电动轮椅走走停停,严理搭着楚徊的肩侧耳听着动静。
走了一会,楚徊找了个树下的长椅让严理休息。严理无意识地摸着楚徊的腿:“每次我想照顾你,都变成你照顾我。”
楚徊覆上严理的手:“都一样的,不用比较这个,我们本来就是相互依靠的。”
一个小孩子把球踢到了楚徊脚下,楚徊慢慢地弯腰捡起球,严理感受到他的动作,扶了他一把,让他顺利坐起来。一个保姆急匆匆地走来,弯腰道歉,楚徊笑了一下,把球还给了她。
楚徊看着追着球跑的小孩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你家里踢球,把球踢到了树上。”
严理点头:“你爬树把球拿下来的,下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楚徊微笑:“你还一直哭,问为什么不让你爬树。”
严理摩挲着楚徊的手:“我们会一直这样到老的吧?”
楚徊心里有些难受,高位截瘫的并发症迟早会出现,大概率,他会走在严理前面,丢下严理一个人,严理其实也懂,但是他不敢往深处想。楚徊慢慢说:“我尽量,活久一点。”
严理往后倚在长椅的靠背上:“我之前觉得有钱也没什么用,我还是要瞎,你还是不能走路,现在想想,有钱还是有点用,可以让你活久一点。当然,活不久也没关系,我们很快也会再见的。”
楚徊懂严理的意思,急忙说:“不行,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着,带着我那一份。”
严理毫不在乎:“我看不见,要人领着。”
楚徊前倾身体,垂下头,把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尽量,好不好?”
严理低下头:“嗯。”
楚徊的手彻底好了的时候,李明春的案子开庭了。金海的律师一早替楚徊拒绝了李明春的赔偿,也不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更加拒绝了和解请求。(严文:他拿那仨瓜俩枣的磕碜谁呢?老子要他死!)于是,等待李明春的只有重判一条路。
原本有委托律师,楚徊不必出席,可楚徊还是要求出庭陈述。因为证据涉及个人隐私,案件不公开审理,除了律师在场,只有严家兄弟经楚徊同意可以旁听。
被告席上的李明春被剃短了头发,仅剩下花白的发茬,他看起来瘦了不少,油腻的肚子瘪了下去,脸上也变得皱皱巴巴,他的神情麻木不仁,目光中充满了胆怯。他不认识旁听席上的严家兄弟,对这两个穿着正式不苟言笑的人并没有过多反应。
直到法庭请证人出庭,李明春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个被法警推进来的男人。楚徊看起来气色不错,容貌更盛,目光却如初冬湖上新结的薄冰,冷冽平静,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虽然腰身依旧无力,却不影响他气场全开。楚徊迎着李明春的目光不闪不避,如一支利箭刺穿了李明春。
他看起来更美、更好了,李明春颓然低下了头,心头涌起一股悔意,就该彻底毁了他,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楚徊向法庭陈述了他受侵害的过程,他语调平静,仿佛说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屏幕上滚动着现场照片,楚徊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照片,照片激活了他痛苦的记忆,可他只是闭了闭眼,又继续说了下去。
严文见过现场的情形,他再次被楚徊坚忍的心性震撼到了,严理看不到,也是第一次听到事情的整个过程,他心脏抽疼,咬牙攥紧了严文的衣襟,恨不得将李明春碎尸万段。
轮到李明春发言,他突然痛哭流涕,冲着楚徊说:“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诚心向你道歉,求你原谅我。”
楚徊没有一丝动容:“你不是知道你错了,你是怕被重判而已。”楚徊再次看向法官:“法官同志,我向法庭检举,李明春除了我之外,还多次性骚扰和侵害手下的女员工,我找到了受害人。”
李明春狞笑起来:“口说无凭,她们没有证据。”
“谁说我没有证据?”正在被法警带进来的女生举起手中的录音笔,“我有录音。”
因为有了新证据,法庭没有当场宣判,不过新证据后来被采纳,李明春要在牢里待到退休了。楚徊并不太在意这个,他直面了最不堪的往事,亲手惩罚了伤害了他的人,甚至顺手帮助了别人,这就够了。至于后面的事情,交给律师就可以了。
严文推着楚徊牵着严理走出法庭,忍不住感叹:“阿徊,你太狠了,我真是不敢想象,如果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会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