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佩兰蹭着叶琪的培训费用,学会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兴趣特长。
叶琪还在唱着,韩佩兰指尖无意识地跟着旋律轻敲扶手。她记得每一个转音,每一个气口。
叶琪永远不会知道,对于那些“蹭来”的戏曲课,她总是会趁着兼职偷偷练习,把每个动作练到肌肉记忆,只为在叶琪说“小兰你好厉害”时,能装作漫不经心地回一句“这有什么”。
大二那场《怜香伴》,谢幕时掌声雷动。叶琪在台上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们永远一起唱下去好不好?”
而现在,因为被举报抄袭的缘故,叶琪站在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唱着本该属于她的唱段。
她恨。
恨叶琪轻而易举就拥有她拼命才能得到的东西,恨叶琪可以永远纯粹地追求她所认为的公道正义,纯粹到……似乎连恨她,都是自己的错。
韩佩兰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阴影笼罩着她的表情。
突然,礼堂前方开始出现骚动。
“叶学姐!你怎么了?!”
“流血了……好多血!”
“快喊救护车!”
人群如潮水般涌向舞台中央倒下的身影,韩佩兰的耳边炸开尖锐的耳鸣,震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回事?
昏沉的大脑搅碎了记忆的连贯性,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将毒药扔进了垃圾桶。
“我杀人了吗?”
这个念头瞬间如毒蛇般缠上她的大脑,恐惧吞噬了理智。她不敢去看叶琪的状况,踉跄着冲出后门,跌跌撞撞地奔向后台走廊——
礼堂外空荡的走廊里,李文俊突兀地出现。
韩佩兰看到他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怒。
“是你干的?”她嘶哑地质问。
李文俊没有回答,只是猛地将她拽进一旁的杂物间。门锁“咔嗒”落下的瞬间,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中翻涌。
狭窄的房间里堆满了曾经每一年表演所留下的各种陈旧的道具箱。
韩佩兰想去开门,却被李文俊挡在了门边。
“你下的毒?”她死死盯着李文俊,声音发颤。
李文俊笑了,笑脸有些狰狞:“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这是杀人!”韩佩兰声音颤抖,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敢?你怎么能害叶琪?”
李文俊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形象——成绩优异,待人温和,学院的老师们也都夸他稳重可靠,很多女生们私下议论他时,也总带着倾慕的语气。
只有韩佩兰知道他的真面目。
她知道他不为人知的家庭条件,知道他日常与人相处的虚伪,知道他为了和叶琪在一起所做的算计……
但她没有想到,他竟敢杀人。
“我杀的?”李文俊如今的狰狞神色看起来陌生到吓人,带着嘲讽的语气,“毒药是你寻来的,纸包上也是你的指纹,和她有仇的也是你……怎么会是我杀的?”
韩佩兰后背渗出冷汗。
……李文俊为何丝毫不怕她去告发。
恐怖的猜想骤然浮现,他根本没想让她活着离开这里。
“你……”
话音未落,李文俊已经举起背后握着的榔头,猛地往她的头砸去。
“砰!”
剧痛炸开的瞬间,韩佩兰的视野骤然碎裂成千万片。她瘫软在地,喉咙里挤出的呜咽被李文俊铁钳般的手掌掐断。
氧气在一点点抽离。
她的指甲深深抠进李文俊的手背,却只留下几道无力的血痕。
门外,人群奔跑的脚步声、担架滚轮的滑动声、急救人员的呼喊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我们两个既然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叶琪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那么清晰,仿佛就贴在她耳边轻语。
夕阳下,叶琪歪着头对她笑,发梢染着金色的光。
“以后老了也求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吧,到了下面还可以相互搀扶着一起走那黄泉路呢。”
韩佩兰的挣扎渐渐微弱。
李文俊松了手,目光贪婪地转向了韩佩兰脖子上的那条磕得他手心生疼的紫钻项链。
可就在他刚将项链拽下时,韩佩兰不知从哪迸发出最后的力气,一把将项链抓回握在手里,然后咬住了李文俊的手臂。鲜血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混合着泪水的咸涩。
那年生日,烛光摇曳中,她心里带着落差之下的万千自卑,其实没有许愿。
现在,温热的血泪从她破碎的眼眶滑落,她死死攥着项链,在灵魂即将熄灭的瞬间,许下了那个迟来的愿望:
叶琪,不要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
你要长命百岁,要平安喜乐,要.…..重新遇到真心待你的朋友。
咔!
颈骨断裂的声响很轻,轻得像那年生日蜡烛被吹灭的叹息。
李文俊瘫坐在地,胸腔剧烈起伏。
“不能怪我,都是你们的错..….”他喘着粗气喃喃念道。
呼吸慢慢平复后,他又一次看向韩佩兰如今已经软垂的手,那条染血的紫钻项链仍在微微反光,他颤抖着去掰她的手指,却发现指头似乎生了根,怎么也掰不开。
咔。
咔。
他一根一根掰她的指节,指骨断裂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可项链还是拿不出来。
愤怒使他几欲抓狂,却不敢发出稍大的动静,只是如困兽般在房间里踱步。
叶琪出事,他不能消失得太久。
李文俊犹豫了一会,将韩佩兰的尸体暂时拖进了一个大的道具木箱中,用堆在角落的废布简单擦了擦地上的血迹。
这是一间早已废弃的道具堆放间,在这段时间,只有作为学生会会长的他和叶琪有钥匙,暂时不会有人进入。
他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折起衬衫袖子放下,遮挡住手臂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后趁着没人注意。面色如常地离开道具间并上好了锁。
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哽咽,混进了混乱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