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烨望着裴兰卿,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他将粥碗放下,抱紧了裴兰卿的身子:“好,从今日起,太傅不再瞒我,我也试着不再惧怕孩子这件事。”
“这次,我一定会让太傅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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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说开了这件事,但对于要不要回泛城,要不要回宫的事,还是又争议了一番。
好在裴兰卿以自己目前月份还小,且微服出巡不过是要开店,又不是要打仗,不见得就会出什么事,终是说服了萧临烨。
两人又在酒楼休息了一天后,随行的侍卫也带回了铺子的消息,这元平街看着是繁华,但是他随意打问说自己要租赁铺子,却出乎意料地有许多家铺子都愿意转让。
这就让萧临烨更觉奇怪,店家不愿意继续经营,多半是因为不赚钱,可他这两日暗中观察周遭店铺的情况,往来的客人也都不少,如何就会赚不到钱呢?
疑惑越来越多,总要亲身试试才能知道答案。
于是他与裴兰卿商量过后,定下了一家并不起眼的茶馆,自己接手过来只需换个招牌,收拾收拾就能继续做生意。
他这想法很好,那老板听说他要租,更是飞快地就转了手,一切看起来顺利得简直有些不正常。
果然,他们上午去官府立下字据,那“幽兰茶舍”的招牌还没挂稳当,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就找上了门。
那时候裴兰卿正坐在柜台后,拨着算盘记账,萧临烨跟人聊着进货的事,见着官差来后,心里猜测着对方多半是来要些银钱疏通关系的,于是就带着笑脸迎了上去。
“两位官爷,可是要来小店喝口茶歇息歇息?”
那官差却并不理会他的笑容,一个打量着这店里的布置,一个打量着他与裴兰卿:“你是外地新来的吧?”
“正是,”萧临烨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小人是东边来的茶叶贩子,听闻咱们渡州富庶繁华,所以才想来做点小本买卖。”
那官差听了他这话,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既然是来做买卖的,那也要守规矩才是。”
萧临烨与裴兰卿对视一眼,裴兰卿立刻从柜上取来了两封银子:“明白明白,这些孝敬两位官爷买酒喝吧。”
谁知那官差听后,却突然大怒:“荒唐!哪有你们这般公然行贿的!”
萧临烨见着他对裴兰卿发火,心中已经不知将这二人千刀万剐多少次了,但如今为了探查到更多,只得暂时忍下。
他将裴兰卿挡在自己的身后,强压着火气笑道:“是他不懂规矩,两位官爷莫怪莫怪。”
“哼!”那官差更是来了脾气,脏兮兮地靴子往凳子上一踩,从怀里掏出一卷揉得不成样子的公文。
“你可看好了,我等这是按照官府文书办事。”
“凡来我渡州经商者,皆需缴落地款子,二十两纹银。”
“若要开铺者,则需再交管摊费,每月十两纹银。”
“你们所运进来的货物,经城中街道难免所有碾压损坏,所以还有护路费,每趟一两纹银,每月先按十趟收取,多退少补。”
“还有那……”
这两位官差说一笔,裴兰卿便跟着在算盘上添一笔,零零总总下来,这茶舍还不等开张迎客,便已经要交足一百二十六两银子。
且日后来了客人,每位客人还需再抽给他们二成利。
饶是裴兰卿脾气好,这会也被生生气笑了。萧临烨更是彻底沉下脸来,他平日里在朝堂上,连那些世家老臣的废话都不愿多听,这会听着这一笔笔盘剥他们的糊涂账,手指已经崩得咔咔作响。
还好裴兰卿及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暂时熄灭了萧临烨心头的怒火。
他顶着最后的笑容,从柜后按数取出了那银两,呈送到官差面前:“请两位查验一番吧。”
那两个官差说得仔细,收起银子来却是极快,匆匆点过数后就整包取走:“你这掌柜是守规矩的,那就好好做你的买卖吧。”
说着,两人便径直离开了铺子。
裴兰卿望着那离开的官差,有些担心地转头看向萧临烨:“烨儿不必与他们这种小人动气,全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萧临烨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毛头小子了,如今帝王的心胸让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揽着裴兰卿的身子说道:“我当然知道犯不着跟他们生气,毕竟这文书不是他们写的,就算我刚刚把他们拖出去斩了,可那罪魁祸首还在渡州郡守府里头好好坐着呢。”
“我只是觉得无奈,我自恃也是个赏罚分明的帝王,于朝政上也是尽心尽力,不说别的,就比起先帝和废帝来,总是好了不少的。”
“可没想到,我大齐境内,竟还有这般明着贪赃枉法的事,当真是令人心寒。”
裴兰卿当然明白萧临烨说的话,但他只是轻轻笑着,拉着萧临烨的手坐到桌边,温声开解道:“我大齐疆域如此辽阔,各地大小官员何止千百。”
“这其中有好官,就会有坏官,先帝与废帝两朝,任由各地贪腐,坏官排挤好官,也是到了烨儿你登基后,才逐渐革除这等弊病。”
“所以烨儿你不必这般自责哀叹,你有心下来查惩此事,于大齐百姓而言,已经是件好事……你我有生之年,必会走遍大齐的山河,将更多这种恶官恶事一一揪出,还大齐一个真正的盛世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