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猛地转身。卢卡斯·霍华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靠在一棵修剪成球状的灌木上，脸上挂着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格蕾丝冷静地说，同时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

卢卡斯轻笑一声：“得了吧，格蕾丝。或者我该叫你……冒牌货？”

格蕾丝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的表情丝毫未变：“如果你来是为了威胁我……”

“威胁？”卢卡斯夸张地捂住胸口，“你伤了我的心。我是来祝贺你的。子爵承认了你的身份，威廉少爷对你青睐有加……相当了不起的成就，考虑到你的……真实情况。”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我只是好奇，当威廉知道他悉心教导的‘妹妹’其实是个骗子时，会作何反应？”

格蕾丝直视他的眼睛：“你想要什么？”

卢卡斯微笑说：“什么也不，我亲爱的格蕾丝。”

他看了看怀表说道：“时间到了。我们下次见，亲爱的骗子小姐。”

不等格蕾丝回应，卢卡斯就转身离开了，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花园小径上。

回到房间后，格蕾丝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一个小巧的瓷盒。

打开后，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出来。

盒子里装着淡绿色的药膏，旁边压着一张字条：“每日三次，有助于消肿。——威廉”

格蕾丝将字条取下，放入抽屉里折叠收好，这是为数不多的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仍旧如昨日一般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相较于昨日的时间，格蕾丝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等待着瑞娜为她梳理那头过于浓密的栗色长发。

“格蕾丝小姐，您今天想梳什么样的发型？”瑞娜问道，手指熟练地将一绺头发挽起。

格蕾丝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经过修养后的脸比起之前好上了许多，痘疤几乎全都消失不见了，唯有左脸那个疤痕，用了许多方法都难以彻底消除。这张脸庞上，这具身体中，或许最讨喜的只剩下这双浅褐色的眼睛了，格蕾丝心想。

“随你喜欢吧。”她轻声回答。

头发还未梳理完毕，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格蕾丝和瑞娜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个点，应该还没到女管家梅德夫人平日里过来的时间。

"请进。"格蕾丝说道。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却是一个高瘦的男人，穿着贴身的仆装，领口和袖口都熨烫得一丝不苟。格蕾丝立刻认出了他，他是威廉的贴身男仆约翰。疑惑充满了她的内心，但脸上已经迅速挂上了礼貌的微笑。

“早上好，约翰先生。”她微微颔首。

约翰站在门口，面上带着恭敬的表情。“格蕾丝小姐，威廉少爷请您今天去他的书房上礼仪课。”他的声音平稳，眼神下垂不与格蕾丝对视。

“真是荣幸。”格蕾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请带路吧，约翰先生。”

走出房门时，格蕾丝刻意落后约翰半步，让瑞娜跟在身后。走廊里铺着厚实的地毯，他们的脚步声被完全吸收。格蕾丝的目光落在约翰的后背上，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个在威廉感染天花时躲得远远的懦夫，现在居然还能站在这里，继续做他的贴身男仆？格蕾丝在心里冷笑。如果是她，早就把这种不忠的仆人赶出府邸了，威廉果然太过仁慈。

“小姐？”瑞娜小声提醒，格蕾丝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她迅速调整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温顺的面具。

约翰在一扇橡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门内传来熟悉的男声。

约翰推开门，侧身让格蕾丝先行。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书房。

威廉的书房比她想象中的要宽敞许多。书房三面墙打满了木制书架，里边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类用皮革作封面的书籍，书籍看上去并不大新，但是很干净，显然有人常常打扫。书房的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叠文件、一瓶墨水瓶和一支细长羽毛笔。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房间透亮。

威廉坐在书桌前办公，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头。见到格蕾丝的瞬间，他的嘴角就弯起了微笑，但是并非是惯常的那种，具体是什么样的笑容，格蕾丝觉得有些难以形容，但是确认比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些温暖许多，或许是今日的阳光特别明亮的缘故吧，格蕾丝心想。他今天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外衣，与他的深绿的瞳色相衬，显得很漂亮。尽管只比格蕾丝年长五岁，但他看起来已经十分沉稳。

“格蕾丝，早上好。”威廉向她走来。

格蕾丝立刻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头低垂着，姿态谦卑。“早上好，威廉哥哥。感谢您亲自教导我礼仪。”

威廉伸手虚扶了一下，“我想我们之间不必这么拘礼，起来吧。再让你行礼你肯定偷偷在心里骂我呢。”他的目光扫过格蕾丝的发顶，似乎能看透她精心维持的表面恭敬。

格蕾丝直起身，但眼睛仍然低垂，不与威廉对视。

“坐吧。”威廉指了指书桌前的一把椅子，“我们今天从最基本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