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吃着米糕,含糊不清,却是第一时间回应,“平安哥哥,我叫平冬,冬天出生的意思。”
纪平安点点头。
两人分食一碟米糕,并未有更多的言语。
只是后来的每一天,纪平安都会在夜里悄悄起身,去看看有没有一个冬天出生的弟弟在小厨房找吃的。
一直到半月后,纪平安再次在小厨房看到了纪平冬。
对方依旧很瘦很瘦,他看到纪平安,眼眸变得闪亮,献宝一样的掏出一块冷透的饼。
“平安哥哥,我今天给小叶洗衣服,他奖励我的芝麻烤饼。这个很好吃很好吃,我留给哥哥吃。”
纪平安低头看芝麻烤饼,又看纪平冬,嘴角动了动,“我有米糕吃,为什么给我留?”
“好吃的,想和哥哥一起吃。”纪平冬笑道。
纪平安接过芝麻烤饼,他给了一碟子米糕给纪平冬,“以后没有好吃的,你也可以来找我。”
纪平冬惊讶的张大嘴巴,随后扑进纪平安怀里,“平安哥哥你真好!”
从未被人如此亲近对待的纪平安手足无措,任由小孩抱着。
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纪平冬每次见面都要亲亲密密的喊平安哥哥,遇到高兴的事,还会扑到纪平安怀里,小猫一样的蹭。
看着被自己养出一点肉的弟弟,纪平安捏着小孩的脸,脸上露出笑。
冬日,纪平冬的生辰到了。
纪平安问纪平冬想要什么,纪平冬说想出去看看。
他还没有出过纪家。
纪平安点头说好。
因为是瞒着赵月韵,纪平安没有带很多人,只带了贴身小厮跟着。
却不想被贼人当街掳走,小厮没追上,立即回纪家禀报。
途中纪平冬趁着不注意,用牙咬着解开纪平安身上的麻绳,因时间不足,纪平安无法解开纪平冬。
“平安哥哥快走,回去找人救我就好,快走!”
“小冬,等我,哥哥一定来救你!”
“我相信哥哥。”
纪平安一路跑回家,乱糟糟的纪家终于安静了。
在虚脱昏倒之际,他对着抱住他的纪明丰道:“爹,城外破旧驿站,小冬在那里,快救他……”
清醒后的纪平安第一句话就是问纪平冬在哪。
无人回应。
纪平安再三追问下,纪明丰道:“派人去了,对方要赎金。这种劫匪给了一次就会要第二次,人不可能会真的回来。”
“爹,你给过吗?”纪平安问道。
纪明丰皱眉,“明知道会打水漂,谁会上当?”
“所以,你们试都没试,直接就算了?”纪平安崩溃哭喊:“他是爹的儿子啊!是一条命!为什么不试试!为什么!”
一旁的赵月韵怕纪平安惹恼纪明丰,赶紧上前,一把搂住儿子,“儿啊,如今世道要乱。家中银钱都是为后面保命救急所需,实在是掏不出一点去救人啊。”
纪平安再也不想听,他要去救弟弟。
推开赵月韵,纪平安冲向门口,被纪明丰喊小厮拦住,“身为纪家子,就要想方设法的为家族考虑!纪家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纪平冬一条命,还值不了数百两!还有,如果不是你肆意妄为,带着人出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怪罪自己,反倒苛责起父母来了!”
纪平安只觉得脑袋发晕,两眼发黑,喉间一片腥甜,吐出一口血后撑着身体往外走。
他答应过的,要救弟弟。
十几个小厮围困住他,拉着他,按着他。
那一天真的很冷,娘的巴掌落在脸上,爹的木尺落在身上。也不知被打了多久,他已经没有感觉。最终还是没撑住,也没能离开纪家,晕过去了。
纪平安声音沙哑,情绪临近崩溃,“劫匪们不知如何想的,他们后面将小冬的尸首丢在了纪家门口。爹娘嫌晦气,直接扔进乱葬岗。我半夜偷跑出去,找了很久,将人找出来,埋葬在山中。”
“小愿,你真的太像小冬了。不论是性情,还是举动。从你喊我平安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办法再区分你和小冬。”
每一次见沈愿,纪平安又期待又害怕。
期待见到像弟弟一样的沈愿,害怕死去的弟弟会更怨他,怪他。
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见沈愿,不去对沈愿好。
直到他听沈愿说,仙缘是真,鬼也是真。
可他的弟弟,为什么十二年来,没有出现过一次呢?
是恨他、怪他,所以连一面都不想再见,十二年,一个有纪平冬的梦都没有。
他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纪平冬,但从邻县回来的那一晚,他第一次梦见纪平冬。
“那个傻子。”纪平安眼泪断落,声音沙哑,“他还喊我哥呢。”
“我问他是不是怪我,所以从来不见我。他说不是,是怕见了我会放不下舍不得走。”
“他说要走了,让我好好活着。”
“可是我要怎么活呢?”
“是我害死了他,没能保护他,没能实现承诺。”
沈愿总算知道,为什么从邻县回来,纪平安会要认他做弟弟。
是精神寄托,也是活下去的动力支柱。
也明白,为何今日纪平安会如此反常,即便是与自己爹娘为敌,也想要拼尽一切的护他安危。
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弟弟,不愿意悲剧重演。
沈愿搂住纪平安,“哥,以后我给你买芝麻烤饼吃。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
纪平安无声流泪,泪水浸透沈愿脖颈的衣襟,“你不怪我,私自把你当成小冬去对待吗?”
沈愿摇头,肯定道:“我只知道,哥你对我是真心的好。是把我当弟弟去爱护,保护。”
纪平安闻言,鼻腔更加酸涩无比,他将脸埋的更深,抬手紧紧抱住沈愿。
“谢谢你,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