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地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纸团,在地上滚了一圈,落在纪棠脚边。
她有些艰难地打开,对着月光看字。
可惜,她看不清,又转头问一旁的青蓝:“你看,这上面写得什么?”
“我看看。”青蓝面色红润,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不少,俨然一副喝醉模样,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最后笑道:“不对,我不识字。”
“……”
纪棠无奈,走到月光最盛的地方,举起来认真看。
去凉亭。
是在对她说吗?
何人要叫她去凉亭?
若换做平时的纪棠,定会觉得这其中有诈,但她今晚喝了不少酒,人也不甚清醒,提起裙子走到凉亭。
亭中有一处方桌,上面摆着一个华丽的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出现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将黑压压的夜空都点亮了。
纪棠发出一声感叹,担心这等贵重之物放在这里丢了,把它用手帕包好,又放回盒子里。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团。
向东走。
纪棠沉浸在这个故事里,好奇地按照指示往东走。刚走出去几步就发现走错了,又默默回到了反方向。
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安静的小花园,花团锦簇的上空萦绕不少萤火虫。
萤火虫在空中飞舞,汇聚成一道好看的光景,其中一只落在纪棠掌心,不由得叹道:“好美啊。”
走了许久,酒意也清醒了不少,纪棠看着周遭空无一人的花园,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谁?”
偶有蝉鸣叫声,却无人应答。
纪棠疑惑,又问了一遍:“有人在吗?”
一个纸团飞过来,她伸手接住,忙不迭打开,上面写着:对不起。
这回她知道是谁了。
若非今晚喝了些酒,怎么会认不出他的字迹?
掌心按上胸口,那里跳得不太真实,酒意上涌,为她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但她还是叉起腰,故作高傲:“躲猫猫很好玩吗?”
话音刚落,言清手提油灯朝她走来。
他的头发束地整齐,一身白衣似雪,似乎比萤火虫和夜明珠还要耀眼。温和清隽的脸上含着笑意:“对不起,登徒子是我,你莫要生气了。”
纪棠本想说她发个疯已经把这事忘了,可见他略含歉意的眼神,又忍不住生了欺负他的心思:“我若说我不原谅你呢?”
言清愣了一下,继而笑道:“那我就只能抱着纪女侠大腿求她原谅了。”
纪棠抿唇一笑,又别过脸道:“这种小事,女侠我已经忘了,你无需放在心上。”
“不知大人所道歉为何事?”
言清走上前靠近她:“真的忘了吗?”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为这炎热的夏日添了不少凉爽。
恍惚间,纪棠又看见了独坐在院子里看书的少年,小小年纪身姿挺拔,举止文雅。
纪棠摇摇头,正欲开口,被抱竹打断:“大人,人找到了。”
言清正色道:“看住他,别叫他自尽。”
他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抱歉,今晚不能送你回家了。”
纪棠被这一声脆生生的“大人”打断思绪,摆摆手:“你先去忙。”
青蓝喝得烂醉如泥,被人先一步送了回去,抱竹跟在纪棠身后,纠结半天忍不住开口:“纪姑娘,有一件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嗯?”
抱竹深吸一口气:“姑娘难道没发现,大人回来之后,您的麻烦都不见了吗?”
纪棠怔然:“什么?”
“大人外放三年,听闻姑娘退亲的消息,二话不说便答应太子殿下的调任指令,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替您摆平流言纷扰,把顺义伯府的污糟事一网打尽。”
“范公子在公主的赏花宴上冒犯您,大人就暗中调查此人,揪出他的错处,替您出气。”
“还有崔氏夫人,当年偷了大人的玉坠,他便把崔氏娘家兄弟放印子钱的事上报官府,听闻她曾言语伤害姑娘,回来后又把他们一家子全都赶了出去。”
抱竹觑着她的神色,将心里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三年前,大人得知您定亲的消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夜,后来给您送了信,也再无回音,这才远走他乡……”
“姑娘看不明白,但姑娘需要明白。”
纪棠捏紧袖口:“他为何不自己来告诉我?”
抱竹无奈道:“大人不准我告诉您,不然姑娘早就该知晓了,我断不会忍到今天才说。”
“大人知道您上次探望过青蓝姑娘就一直惦记此事,此番出行特意拐去青蓝老家查探,现下正在询问当年的知情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
纪棠声音轻轻的,叫抱竹看不出来情绪,一时情急:“姑娘,可以给大人一个机会吗?”
“或许,您可以仔细看看他的书房,会有您想知道的答案。”
纪棠停下脚步,忽而笑道:“今夜这些话我就当作没听到。”
她掏出怀里的夜明珠,定睛看了一会儿:“你叫他自己来说。”
回到家里,纪棠坐在窗前发呆。
夜明珠的光芒在她掌心笼罩,无端想起漫天的萤火虫。
言清现在在做什么呢……
纪棠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把夜明珠收进盒子,蒙在被子里睡觉。
眼睛闭上又睁开,闭上又睁开,还是睡不着。
不多时,窗边传来小猫喵喵叫的声音。
纪棠起身走到窗边透气,纪不理正歪头伏在窗边看着她。
她从猫背拿下纸筒,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没写字,画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这是他们儿时的暗号。
纪棠哼唧一声,在那个表情上又添了几笔,拍拍纪不理的猫头:“去吧。”
一墙之隔的言府书房,灯火通明。
言清打开信纸,瞧见画纸上的表情,眉眼笑得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