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味儿的?”
“嗯……花的味道。感觉有鸟儿,有蓝天白云,有绿草春风。”柯佑安慢慢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才重新笑起来:“哥哥,我生日那天,一定要把我推出来!”
“那个时候外面可能会很熏人。”柯彦笑道:“还要出去吗?”
“那个臭臭的花也要开了啊?没关系,都好久不见。”柯佑安不舒服地动了动,把有些下滑的氧气管往鼻子里推了推。
3月15日晚,柯佑安因心率忽然失常、严重呼吸困难进入急救室。
这天是周六,司墨、陈子格、许曜、许林都过来看望了她;晚上,许曜刚把许林送走,心电监护仪就发出了警报。
林星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先别担心,与安安完全适配的心源已经有了,这一轮抢救回来后立刻就能安排手术。”
柯彦脑子嗡嗡的,一时分辨不清哪个是好消息哪个是坏消息。他在急救室门口像尊雕塑似的,看着医护团队进门,大门缓缓闭合,隔绝了混乱的脚步声和轮子与地面摩擦的急促的声音。
“那幅画……我画好了。”柯彦坐在急救室门前的椅子上,跟司墨说:“但是还没装画框。”
司墨说:“画框等安安亲自挑。”
“还没到三月二十号,还没推她出去看春天……”
“她会自己去看世界。”司墨握住柯彦的手,感受到了对方汗涔涔的手心。
这次病情恶化较以往都更为严重,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灯才灭,人出来后立刻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梁茵满脸疲惫,手上拿着板夹:“家属签一下知情同意书。”
“噢,好。”柯彦机械地一令一动,拿过笔就在末尾签了字,签完才想起来看内容。
扩张型心肌病晚期心脏移植手术、麻醉风险、术中风险、术后风险、本疗法优缺点以及其他疗法优缺点、免责协议……
柯彦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什么时候手术?”
梁茵说:“明早八点,林老师亲自执刀。对于病人目前的情况,心脏移植手术是最好的疗法,你放心,我们会尽全力。”
柯彦点点头。
司墨眼底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他寸步不离地陪着柯彦,柯彦吃的每一口东西、喝的每一口水都是他费半天劲连哄带骗才达到目的的,若他不提,这人双唇干到起皮也不知道喝水。
司墨的人生非常简单。他一家四口,平时虽然经常斗嘴且看似爸妈十分偏心姐姐,但司墨知道爸妈和姐姐都很爱他。
到现在将近三十岁,他从来没有像柯彦这样,操心着一个家,操心着一个若即若离的生命。
而这样完全放弃自己、一头扎进淤泥的日子,柯彦过了十年。
十年前,柯彦才不过十七八岁,还和别人一样是一名稚嫩的大一新生。
“快两点了,明天还要熬,要不休息一会儿?”司墨温声说。
柯彦摇摇头,看着ICU的窗口:“你知道么,有时候坐在这儿会听到里面的病人哭着喊自己亲属。”
司墨沉默了一下。
这里有几排连座,这个科室ICU病人的家属没一个回去休息的,全都坐在这儿,抱着胳膊,脑袋一点一点。
“安安没喊过。”柯彦扯起嘴角:“她不一样,她喊不出来。”
司墨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两人在冰冷的椅子上互相依偎着。柯彦轻轻闭上了眼睛,手还紧张地有些发抖。
“睡吧,我能听到。”
*
六点钟,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走动,柯彦揉着眉心,脑袋有些疼。
他没睡着,司墨也没睡着,他们就这么靠着过了四个小时,起来的时候浑身酸麻。
“站起来活动活动,我去接热水,别感冒了。”司墨清了清嗓子,音色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有辨识度。
柯彦目送他去卫生间,又把视线转回重症监护室。
六点半,他碰到了经过的林星辰。
“坐一晚上?”林星辰皱眉:“等会儿我让小樱拿感冒灵过来,你们俩都喝点,现在晚上还挺冷的。”
“才六点半,您怎么来这么早?”
“安安的手术有一个三方会诊,六点四十到会议室。”林星辰拍拍柯彦的肩膀:“别太着急,再把自己累倒了,小司一个人得照顾俩。”
司墨笑道:“放心吧小姨,我看着他,您快去开会。”
林星辰风尘仆仆地走了。
但这个时候让柯彦休息是完全不可能的,司墨只能盯着他一口一口咽完了感冒灵。
八点钟,医院像是被启动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有序运行,柯佑安被几个人护送着推进了手术室。
护士小樱拿了个信封过来:“柯先生,这是那位心脏捐献者托我带给你们的信。”
柯彦一愣,和司墨对视一眼。
不得不说这心源来得真的很及时,柯彦一度认为是援助物资到了。
小樱说:“这个小姑娘十六岁,白血病治疗无效身亡。死亡时间是昨天早上。”
迟疑了一下,柯彦打开信封。
“你好呀,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