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城觉得挺奇怪。
从出生以来他一直能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像是个完整的人被拆成了两半,性情冷酷而偏执。所以许多人说他是个暴戾的杀神,这一点他从不否认。
自从发现他的容貌和陛下越发相似,又开始频繁梦到陛下的经历,他就知道自己缺失的另一半正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儿。
所以他从带兵从关外杀回来,扶持薛潜登基,也从没有动过要取而代之的念头。
薛潜就在那龙椅上,在皇宫里,在世间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但李煜城还是觉得空虚,应该有什么东西还没找到。
直到同心蛊发作,体内蠢蠢欲动的子蛊被母蛊安抚的时候,他才觉得身体里有一部分被填满了。
昨夜的太傅有点失控。
李煜城其实也隐隐作痛,但多年从军的作息让他在浅眠之后的清晨醒来,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他随意披了件衣服,四处搜寻着,想找些贴身的东西支撑他度过下一个没有太傅的月圆之夜。
李煜城的目光落在床上那件皱巴巴的婚服上,原本是贺隐溪要穿进宫里嫁陛下的……那又如何。
摄政王在一个呼吸的心虚之后,俯身把散落在地的珍珠捡了起来,收进袖中,目光又落在床上。
清晨的光线还不大明亮,房间里的烛火都燃尽了,只有些许微光描绘着青年的脸,那双多情又温和的桃花眼这时候紧闭着,嘴唇有点红润微肿,鸦羽般的长发顺着床沿垂下来。
李煜城凑到床边,把太傅的头发捞起来安放在枕头旁,然后伸手摸向他的裤腰。
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怎么?还打算扒件衣服带走?”青年有些懒散的声音响起,也没睁眼,拉着李煜城一个翻身,就把人抵在床榻内侧,轻轻地打了个呵欠,“我问过存英,她说血液中母蛊的气息浓烈,可以在月圆之夜帮你安抚子蛊……”
“不用。”李煜城很坚决地说,“我有昨晚就够了。”
见他神色认真,贺隐溪也没有再强求,起身先去洗漱。
等了李煜城好一会不见人影,回屋一看,发现床上的被褥枕头一概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桌上也被洗劫一空,贺隐溪最常用的茶杯不翼而飞,昨夜试穿的婚服倒是还在,重新挂回原来的位置,唯独腰带不知所踪。
贺隐溪:“……”
摄政王这一走,感觉家里空荡荡的。
今天休沐不用上朝,但贺隐溪还是有堆成山的事情要做,宋定闲倒是主动送上门来帮忙。
宋御史对朝中百官的私生活一清二楚,查起贪腐来简直如有神助:“工部员外郎,他儿子前些天还跟我一块赛马呢,那宝马价值千金,员外郎十年的俸禄也买不起,他家绝对贪了。”
“大理寺少卿,这个还行,就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做事。”
“摄政王……”宋定闲顿了顿。
一直捏着笔沉吟的贺隐溪看向他:“怎么?”
“他昨晚来你家了。”宋定闲说。
“这你都知道?”贺隐溪惊讶道。
“这个是诈你的。”宋定闲嘿嘿一笑,“不过我知道陛下让他转交金印了,王爷气得不轻吧?”
“……”贺隐溪想起陛下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就觉得头疼,只是又没办法将蛊虫弃之不顾,心想还是早点处理了并州,去找妹妹解蛊才是正道。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并州刺史的案子,国公怎么看?”
“我爹不管这事。”小公爷放下手中的书简,一向欢乐的眉眼也耷拉下来,“他生病了,最近连我都不怎么见,更别说照顾以前的门生了。”
宋定闲撑着下巴叹气道:“我小时候经常听爹念叨着要济世救民,可自从先皇驾崩就变得死气沉沉,我帮你也是想再替他试一试。”
“国公会为你骄傲的。”贺隐溪提笔写下官吏考核制度,一边认真地说。
“那当然。”小公爷很快又得意起来,“我爹现在也不拦着我与你交好了,我就知道跟着你肯定有前途,毕竟连陛下都……”
“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宋定闲眨眨眼睛,忽然又缄口不言,只是“嘿嘿”笑了声。
贺隐溪很快就知道陛下要做什么了。
随着吏治改革在朝中推进,册封元妃的事情也定好了日子。
礼部一切按照皇后典礼进行册封,不仅由摄政王授予金印,甚至陛下还要在封妃当日携元妃一起祭祀宗庙。
……这和立后有什么区别?
原本因为改革,弹劾太傅的折子已经如同雪花一般飘上了皇帝的御案,又在册封之前灰溜溜地沉默下去。
皇后啊皇后,国舅啊国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