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那两个字,向来和仙风道骨是在一起的,沈一元望着文其谋的脸,思及刚才他诡谲妖娆的微笑,怎么也做不到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文其谋好像知道她为难什么。
便微微低下脸来,“不必苦于唤什么,其实最初,我也不该唤你小友。”
沈一元怔了下,偏过脸,躲开对方面对面的凝视,也不问,是不敢,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警觉不愿。
文其谋看见了她的偏离,知道她对自己的拒绝态度。
不恼,是笑的。
他语气缓缓地说道:“本来也是我后来被迷魔了心窍,跟你们这些小辈胡闹,生生将关系搞乱了,致使那样多的仇恨,都血淋淋泼到了我这活了快五百年还清白的身上,真真的是……”
他说到这里,眼里似有迷乱的情丝,牢牢地缠住了沈一元的脸不放。
沈一元没敢直视,后退了几步,咽了口口水说:“尊者说什么呢尊者说胡话了尊者今天来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她一着急直接连喊三个尊者,真是兔子被逼急了的模样。
文其谋见了,大笑,雪发如瀑,在日光下发出炫目的银光。
沈一元不可避免被他的发色烁了下心,她悄悄看着大笑的青年男人,对方的美貌在笑容里几乎是显得辉煌的。
这样的,这样的男人……
沈一元紧急移开视线,不愿意被对方几等于杀器的美貌狙到。
她压下狂跳的心头,余光忽而瞥见门口地砖上一块焦黑的痕迹。
雷击后的残痕。
沈一元陡然一惊,猛地想到对面这人是刚才在门外笑的人,那个让她想到冷血动物的笑声,是属于对面这人的。
只是因为对方的外貌太具迷惑性,所以就忘了他隐藏的威胁。
沈一元冷汗又起来了,她偷偷挪移步子,想要回寝殿。
然而文其谋低沉缓慢,缓慢到吐出的字与字之间,似乎还粘结着湿润粘稠的情意的声音滑过沈一元耳边:“君上,这便回了么?”
沈一元如被抓住尾巴的宠物蛇,一个大扭身呲牙,“没,没呢。”
文其谋是游迹雨林的蟒蛇,他行动虽缓,却透出一种令人胆寒而心情沉重的威势。
“哦……”他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抚过衣袖,眼神却始终跟着沈一元的表情走,他微微弯眸,笑得不真切,“不回,那便跟某去个地方,成么?”
沈一元挠挠手背,“这个,也不是不成,就是你刚才,不是被雷劈了吗?”
真的没事吗?
文其谋闻言,愣了下,失笑:“君上不必担心我。只是方才某想到了一些旧事,思绪略微不平,心里呢,有些魔魅,天雷劈一劈,也是驱邪。”
其实她没有担心。
而且她更希望多下点天雷,劈他,狠狠劈。
毕竟这家伙不像驱邪成功的,而像是快平静地走火入魔的。
沈一元勉强地扯了扯唇角,祝贺:“驱邪好,好。”
文其谋:“现在走罢。”
沈一元痛苦面具,“不了不了,我突然想到成桦师父很快来找我,我得去找她呢。”
文其谋微笑:“成桦么,成桦去了炼器宗,今日不回来了。”
沈一元一僵,她不道啊。
急中生智,她说:“可是师兄要来带我玩,我还要打扮打扮,等他一起呢。”
文其谋笑容微淡,“你不是嫌妆扮麻烦嘛?见一个成玉度便这般费心,还是这样喜欢他。”
沈一元扣手尴尬,像被教导主任抓到早恋,“尊者这是说什么呢,我没有喜欢师兄啊。”
文其谋便笑容加深,“对,你现时年少,喜欢也不要紧。”
为什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这还是在和她说话吗?
沈一元左右看看,没看见其他的人。
文其谋怪怪的。
她觉得他太漂亮了,有些怵,不免抗拒道:“还有事吗?我真回去了。”
文其谋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望了她两秒,而后突兀地扯开一抹笑,竟然很轻易地放过她,“没,君上忙罢。”
他一直叫她君上,她就一直发憷。
沈一元慌不择路,跳上台阶就甩上了房门。
留下文其谋站在门口,盯着门上晃动的门环,半晌,转身离开了。
然而他带来的阴影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
沈一元躲进被子里,还能听见那道诡谲带笑的男声说:“君上,君上说过希望我完全属于你,我剖开我的肚子,我的血肉,我的真丹,给你啊君上,完全属于你了,你且喝下罢,趁着血热呢……”
扑鼻的腥气,呛得沈一元眼泪狂飙。
“你说过你希望我完全是你,你希望我是你的吗?你愿意我和你融为一体吗?像泥沼里的泥与水,烂茎底下的腐虫与烂根,用你啮齿一样细细的牙,慢慢咬开我的血管,让这热的血为你淋面,让这暖的肉替你升温,我们一体,我和你一体的,我们,我是完全属于你的了……”
吓人,太吓人了。
谁竟然割肉喂她,谁,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