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桦安慰道:“没事的乖乖,梦而已。”
虽然这样说,但成桦的神色却愈发认真。
修仙人不轻易做梦,沈一元又是命系天运的玄狐,该是百年无一梦才是。
然而自今日从昏睡中醒来后,阿元便屡屡噩梦,这实属异常。
本来不想去找文其谋的,但按照现在这样子,是必须要去找一趟了。
只是在找文其谋前,成桦斟酌了下,对沈一元道:“阿元,师父跟你说件事。”
沈一元神色茫然,点了点头,“您说。”
成桦难得心生忐忑,她避开乖徒的眼睛,轻声道:“我界内公会早在你降世时,便商议好了一个决定,本来说待你命脉觉醒再由你决定通不通过。但现在……怕是你不同意,也不成了。”
成桦的反应让沈一元也忐忑了起来,她难道还没开始享福就要失去一切了吗?
意识到这一可能,沈一元大感不公,由而怨,由而恨,更而委屈。
可是这时又没掉眼泪,她把头埋了下来,声音低低地说:“没关系。”
没关系,眼前就活着,也很好了……
成桦听到沈一元低落的嗓音,心疼:“阿元,你不要委屈,公会长老们最初说效仿凡间让你登基时,我道也不好,皇帝身上责任那样大,不如你在我们玄微宗自在。可……谁又想到了,午时刚过,天道便给修真界所有人都下了天谕,你如今是必须得登基了……”
登基?
谁?
我?
沈一元使劲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什么,抬头惊愕,“登基?我?让我当皇帝么?”
成桦沉重地点了点头,拍着沈一元的手背,“委屈你了阿元,委屈你了。”
沈一元被这个信息砸得头晕眼花,她伸出手止住成桦心疼的叹息,甩了甩头,“等等等,师父你确实说了让我登基,让我登基皇位,登基那个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是吗?”
“这种事怎会骗你,”成桦担忧道:“阿元,没事吧,怎么这幅样子,被吓着了?”
沈一元用手背捂了捂眼睛,闷声:“师父,我是不是还得……付出什么代价?”
本来重生一世已经运气极好,老天还闷不声必须要她当个皇帝,当真不是要把她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吗?
不久前才建设好的心理盾牌在新的挑战前瓦解,沈一元就等着成桦说下一句,说出让她要付出的巨大代价。
成桦的确是说了,说的是在她这个师父和整个修真界人看来的巨大代价:“阿元,你这样……师父心疼。我知道你本就命系天运,承担整个苍生安危已然重担在肩,如今还要坐上龙台,承收我界各方朝贡阿谀,更是压力如山。但这就是命,修真百年,独命之一字难解,咱们便……认了吧。”
成桦说完,本以为要见着乖徒生气,谁知过了半晌,竟见沈一元放下挡眼的手,满眼希冀地问她道:“师父,这天洞下次什么时候破,我多去补几个,不然干吃白饭,心里不踏实。”
“诶,你这孩子,”成桦轻轻打了沈一元一下,佯怒道:“净说些胡话。”
沈一元微微笑,“师父,我问真的,我真的要去当皇帝了吗?”
成桦转缓的脸色又绷了绷起来,她轻声哄道:“阿元,再过两个时辰,我界各宗都会派出人来,到宗门里向天道宣誓,永远供奉沈一元为君,君在上,界内尽是臣属。”
“阿元生来便背负天命,护佑苍生,天道誓,是我们向阿元的护佑献出的酬报。”
这话说的,她确实是有点压力山大了。
沈一元试探:“师父,这天洞不是五十年才出现一次吗?在天洞没出现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要做其他事情,比如批折子?”
“五十年弹指一挥间,这样短促的间隙里,不可能要你做甚的,阿元也需不着管理什么俗务,凡间帝王满手鲜血还得提心吊胆,我界无需如此。你任上只管活得开心些,便是我们这些臣属的造化了。”
…………
长久的沉默之后,沈一元心绪变化万端,最终,她选择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真的……”
“朕的天命如此,仰赖天德,躬行秉志……”
长长的一串铸词念完,沈一元迎着万万人的仰视,被修真界第一大宗玄微宗宗主戴上十二硫君王冠冕。
冠带穿过少女的下颚,系成的那一刻,青天里九十一道腰粗紫电乍响,纵横八荒的天道之气澎湃降世。
对于即便是渡劫大神来说都难以招架的天道紫雷,最终落到沈一元身侧,却只如温柔的春风般抚过沈一元的脸颊。
沈一元若有所感,抬眸上视,似和一双平静而温和的黑眸对上了。
不比噩梦里独眼诡怪,这双黑眸宛若包容万物的沉静,静静注视着她的时候,让她上辈子受了整整三十年的非人委屈都淡化了很多。
沈一元知道,看着她的,就是他们口中的天道。
而她,是天道在此界唯一的天命人。
他们说她是天子,现在都跪了下来,尊她为——“君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