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武玄清真的不知道,“我猜,可能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吧。”
“那活着能比听雨声还没意思?你这想法奇怪。”
武玄清:“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赵熙:“什么以后?”
“比如你想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什么人。而后……毕业以后,要结婚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这是毕业综合症么?”赵熙也学着武玄清的样子,闭上了眼睛,“想过,当然想过,什么样色彩斑斓的人生我都想过。比如中彩票,霸气开启人生新篇章,比如儿孙满堂我满头白发。不过那些大都是在电视剧看见过别人的人生缩影,或者是我碰到过的别人生活的样子。我知道那也许是一种可能,但和实际会有很大不同。”
“儿孙满堂?”武玄清笑了,“那你要生很多很多孩子啊。”
“不要,我还是个孩子。我看我妈养我和我哥两个人,吃了太多苦了。她还要养孩子、还要上班,还要照顾一大家子人,上到公婆、自己的父母,下到老公、自己的小孩。我很确定过,我妈真的很伟大,但是我不想要过她那样子的人生——照顾所有人,唯独放弃自己。”
赵熙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继续道:“我妈从小就有个梦想,成为优雅的钢琴师。但是她家里条件不好,是买不起钢琴的。后来她跟我爸结婚,聘礼就说要一架钢琴,可我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以那东西我妈又不会弹,放着还占地,以后有钱再买为由,打消了她的念头。后来她生孩子、照顾家、一直到现在,再没提过买钢琴的事。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会弹钢琴。”
赵熙肯定地说:“在我没有清晰的人生目标的情况下,我想为我自己活,我想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地成为我该成为的人。”
武玄清睁开眼睛,侧头看向赵熙,“所以你其实根本不期许儿孙满堂的人生。不过,阿熙老太太,你满头白发的时候、牙齿掉光的时候,看见别人子孙成群,会不会后悔啊?”
“哈哈哈哈,到时候我就拉着你的手,骄傲地说,我带我好朋友吃火锅去,那不比换尿不湿有意思多了。”不知为什么,赵熙忽然想回头,转过头来时,刚好对上武玄清的目光。
两个人面对面侧着身子看向彼此,半晌无话。
最终是赵熙打破了沉默:“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我不知道。”武玄清说:“我没想过太远的以后。我只知道我不喜欢的事,我现在能拒绝,那我就很知足了”比如父亲让自己相亲医生,她不喜欢,所以拒绝。
“那总该有你很想做的事情,很想得到的东西吧?”
“很想做的事……”武玄清看向赵熙,“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并不是想,就能做。”
“那想得到的东西呢?”赵熙继续问。
武玄清想了想,一时间没有想到。她看见赵熙的头发乱了,有一丝挂在脸颊,于是抬手拨开。
也是在这一个瞬间,她突然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的眼睛盯着赵熙,慢慢地说着:“过年的时候,除夕的夜里,我总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烟花。很奇怪,我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能看见那一晚最美的那一簇烟花。但是总在我惊讶于这烟花如此美丽时,我就会突然清醒,我的身边,我的身后,根本没有人。”
赵熙能感觉到武玄清这段话里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她等着武玄清继续说,可武玄清没有说,而是将自己乱了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赵熙任凭武玄清摆弄自己的头发,只乖乖由着她弄。直到武玄清弄完赵熙的头发,她也没有继续说。
于是赵熙想将这段孤独的独白加一个不那么孤独的注解,她说:“下一次,你尽管感叹烟花美丽,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武玄清觉得自己眼睛模糊了,这个于情/事上没有开窍的小孩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对一个人许下怎样的诺言,也许,这个诺言,永远都不会实现。
可武玄清不希望由自己击破这个诺言,若是可以,她希望在赵熙心里播下一颗种子,将来有一日种子发芽长大,即便不能盛开出属于她武玄清的那一朵花,但是她也希望能开出一朵能让赵熙欢喜的花来。
“那就等等吧。”武玄清说。
“等什么?”赵熙问。
“等着你长大啊。”武玄清笑着说:“等着你开窍。”
“开窍?开什么窍?”赵熙不明白。
武玄清指了指时间,“十一点了。”
“嗯?”
“你马上就要收到李依然的微信了。”
就在此时,微信的提示音响起,赵熙不可思议地看向手机,果然,是李依然发来的消息,她说她今晚不回她们三人的房间了。
“为什么?”赵熙问:“你怎么做到预判了李依然两个小时后的行为?”
武玄清淡然一笑,“雨本来没有很大,你和我,都觉得擦一下头发就可以了。就算李依然回屋时要因此洗澡,也无可厚非。可她过分在于描述这件事情了,说明她想洗澡,而不是因为下了雨才洗澡。”
赵熙一脸迷茫看向武玄清,她没听懂。
“假如李依然一开始就想睡在这个房间,那她洗完澡就会换睡衣,可她没有。并且,她洗澡时,特地拿了香水进屋。她洗完澡,喷了香水,是想要去见人的。”
“你的意思是,”赵熙回想了一下,“依然是故意说床潲雨睡不了的,她以此为借口,不想和咱们两个住?”
“嗯。”武玄清点头。
“那我还是没明白,这和她洗不洗澡,喷不喷香水,有什么关系呢?”
武玄清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赵熙一眼,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把话挑明一点。
“她要去干什么呢?”
武玄清坦然看向赵熙,说:“接吻、拥抱,做……爱做又想做的事。”
赵熙一脸惊讶看向武玄清,忽就红了脸,她捂住脸,“我错了,我不该问。”
武玄清叹了口气,“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赵熙努努嘴,对与武玄清的控诉不以为意,“你很开窍么,你很厉害么?”
“毕竟必你多吃了三年的盐,”武玄清举起手指,得意比了比,“还是比你厉害一点了。”
“厉害在哪里啊?”赵熙不服。
武玄清脸上的得意消散,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厉害在我能清晰分辨出来什么是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