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瑟因先生,请安排人送我去伊西斯,谢谢。”
再次听到熟悉的重音,塞缪尔眉头蹙起。
太奇怪了。
安吉尔生在芙莱茵,长于芙莱茵,没接触过家乡,甚至都没接触过安娜.海文。发音不该有异乡人的习惯的。更别提刻意放轻时,那一模一样的起伏波折。
“太过巧合……”
便不是巧合。
“什么?”
对方的声音太轻,恰逢雨势渐急,宽大的黑伞和雨水织成的天幕把人们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很难听清彼此的声音。
塞缪尔倾身,伞与伞相接,空间融为一体。
“你不远万里而来,若匆忙离开,倒显得我们慢待了客人,不如多留一天,等明日天晴再返程,也给我们留些时间弥补。”
他不能放她走。
无由来的危机感,激得安启脖颈脸侧的皮肤密密起了层鸡皮。
“是冷了?我安排人带你去休息。”
过于娇弱了,她真的是个alpha么?
细雨被斜风轻扫,带落在安启的耳侧,寒意浸入皮肤,潮湿又黏腻。
安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多说多错,她不该和塞缪尔多接触的。
但眼下的天气,她若执意要走,倒更显怪异。
安启适时地露出几分犹疑。
她的反应很正常……塞缪尔收回手,神情平和了许多。
“安吉尔的通讯中特殊标记了您母亲的名字,或许明日公布的遗嘱里,也会有她的一份。”
遗嘱?
安吉尔没有遗嘱。
手腕传来细微的震动,跳动的通讯请求给她敲响了警钟。她是安启,她不该知道遗嘱的事情。
“抱歉,接个通讯。”
安启滑开通讯器,走远了些。
“喂,妈。”
“现在知道叫妈了,一整天没个消息,我还寻思你让人贩子拐走了!”
洪亮的嗓音穿透通讯器的同时也穿透了雨幕,“人贩子”塞缪尔疑惑地看过来。
虽然她的母语复杂玄奥,塞缪尔一时半会儿听不懂全部的意思。安启还是不自觉拿手遮了遮扬声器的位置。
“妈,这边葬礼刚结束,我还在墓园呢,根本没机会看信息。”
“都一天了,你饭都该吃三顿了,发个短信的功夫没有?”
有些事不提还好,一提起……安启摸了摸扁的快贴到脊椎的肚皮,叹了口气。别说三顿了,她除了吸了点潮气,连口水都没喝上。
“这边的饭我看着就没食欲。妈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不能让李女士知道她根本没吃上饭。
雨势减弱,略显娇气的语调传进塞缪尔的耳朵,引得他抬眼望过去。
年轻的alpha肩膀微微塌着,绷了一天的脊背明显放松下来,融融暖意柔和了侧脸,连着飞扬的剑眉都平缓乖顺了许多。
安吉尔不像这样孩子气。没有亲人照拂的幼鸟总是过早成熟。
塞缪尔收回目光。他不该被情感吞噬了理智。
“林恩,你在这等她。”
————
?安启抬头看了眼。
是林恩疯了,还是塞缪尔易感期了?
对上安启疑惑的目光,林恩的眼神飘忽了下,迅速开口解释。
“主楼葛兰少爷和菲斯子爵在,不方便安排您入住,东楼那边刚巧在维护,只这边有空闲房间,委屈您暂居一晚。”
心虚地解释了一大顿,林恩才猛然想起,安启小姐久居国外,从未来过海文家在普兰缇克的这座庄园,更不该知道这栋小楼的用途。
暗自在心底吐了口气,林恩礼貌躬身,光速消失,根本不给安启开口的机会。他真的是忙昏了头了,才答应替葛兰少爷作弄人。
心情好的时候能允许她用船上的休息室,坏的时候把她安排进狗窝里……
塞缪尔的心思可真是难以捉摸。不知道是不是别有用心。
安启压住心底那点疑虑,推门而入。
两只正在玩球的边牧齐齐看过来,眼神先是疑惑、呆滞,继而变得欢快。
安启指尖动了动,强行无视了狗狗一起玩的邀请眼神,寻了间空房,走了进去。
雨丝稠密,树影斑驳,齐齐打落在玻璃上,像一只只扒窗窥探,时刻准备破窗而入的魔物。
安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衣服也没换,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把安启惊醒,身体的疲累让她没有立刻起身。但恶作剧没有停止的意思,随之而来的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擦过地毯的声音,狗狗凌乱的脚步,混着粗重的呼吸透过门缝传进耳朵。
安启双拳紧握,眼皮几度开合,压着火气在黑暗中躺了片刻。真是够了,没完没了了是吧?
“汤圆、糯——”
安启猛地拉开门,对上一张精致秀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