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谁岔气能岔成这样的!”李隆靠在车边说道,“不行,你得给我去医院检查!”
“不去。”郎月慈用力说道,“我歇歇就好了。”
“你说了不算!翔子,送他去医院。”
“师父,就听郎哥的吧。”张尚翔却拦住了李隆,他说,“郎哥病了这么久,他肯定清楚自己的状态。您看郎哥现在跟刚才明显不一样,他现在就是虚脱了。要不这样,我现在送郎哥回家,路上我观察着,如果郎哥还是不好,反正方向盘在我手里,我直接开去医院他也没力气跟我反抗。”
李隆仔细看了看郎月慈的状态,点头道:“也行吧。不过你务必把他照顾好,如果去了医院的话记得告诉我。”
“放心师父!我有分寸!”张尚翔脱下自己的执勤服盖在郎月慈身上,把副驾一侧的车门关好,拉着李隆到了车尾。
“怎么了?”李隆问。
张尚翔压低了声音:“师父,您跟郎哥认识得早,他以前是不是认识名字里带‘méng’字的人?不管哪个字,反正是这个发音。”
李隆回忆片刻,回答说:“他以前的徒弟!姓蒙,好像叫蒙颂超!怎么?他……”
“刚才他特别难受的时候,我好像听他叫了声‘小蒙’。”张尚翔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师父,郎哥这不是身体上的事,最起码不全是。他这是心里勾着的,去医院没用。”
李隆立刻明白了张尚翔的意思,他叮嘱道:“别说,跟谁都别说,也别问他,知道吗?”
“我知道。您放心,我就送郎哥回家,别的什么都不问。”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跟我联系。”
张尚翔上车时,郎月慈闭着眼歪靠在座椅上,脸色仍旧很苍白,但好在呼吸已经平复了。他轻轻叫了声,说:“郎哥,安全带。”
“嗯。”郎月慈应了声,没有睁眼,抬手拽下了安全带。
张尚翔立刻伸手接了过来,帮着把安全带扣好,然后平稳启动了车辆。
从案发现场到郎月慈家开车只需要十分钟,张尚翔提着心,每到停车等红绿灯的时候,都会侧头观察一下,郎月慈倒是一直很安静,呼吸也很平稳,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
张尚翔直接把车开到了郎月慈家楼下,他停好车后才叫醒郎月慈,这次没有听从郎月慈的安排,而是坚持扶着他上楼。
“郎哥,喝杯温水缓一缓。”张尚翔虽然是第一次登门,但刑警的肌肉记忆已经让他在进门时就快速扫过屋内的环境和物品了。
扶着郎月慈先在沙发上坐稳,他很快就准确地找到了饮水机和水杯,接来了这杯水。
郎月慈轻声道了谢,喝了小半杯水,之后就没再动。
“郎哥,要去卧室吗?”张尚翔把水杯从郎月慈手中挪开放到茶几上,同时询问。
郎月慈轻轻摇头,仍旧是虚弱无力的:“我坐会儿就行,今天谢谢你了。”
“哎呀郎哥你可别跟我客气了。”张尚翔把沙发上叠着的毯子抖开,轻轻盖在郎月慈身上,“刚才出了那么多汗,还是得保暖。你再歇一歇,有力气了再去洗澡,不然容易晕倒。”
“比你师父都唠叨。”郎月慈若有似无地扯了个笑,“放心,我肯定等缓过来再洗澡。你不用陪我,回去吧。”
郎月慈的态度很明确了,张尚翔知趣地没有多留,很快告辞离开。
防盗门关闭,带着周围的空气震动片刻,旋即,屋内重回安静,或者说,是死寂。
郎月慈安静地盯着墙上挂着的时钟,就这样过了许久,当时针和分针变成一条直线,将圆形表盘切割成左右两个半圆时,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拿出手机,郎月慈拨通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郎月慈仍旧不肯放弃。
终于,铃声戛然而止,不是自动挂断,而是被接通。
“抱歉刚才在给学生答疑。怎么了?案件有进展?”施也的声音一如往常。
郎月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喉头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坠着,让他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哽咽。
施也戴上耳机,周遭环境音全部被降噪功能抹去,只剩下颤抖和呜咽通过听筒准确无误地传递过来。他立刻加快脚步,直接去了停车场,用最快速度钻进自己车里。
“对不起……我打扰你工作了……”郎月慈的声音是干涩的,像是用力挤压过。
“我下课了,不打扰。你等了很久了吧?”
“……”这下郎月慈的声音更加干涩了,“你怎么……”
“刚才你跟我说案子的时候是两点多,我跟你说我三点有课,而你又知道我一节课三小时,这通电话在六点整打进来,再加上你现在的状态……”施也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倒希望我自己猜错了。”
仍旧是哽咽着喘息,郎月慈实在不想在施也面前表现得这么狼狈懦弱。施也却像是能听到心声一般,在郎月慈极力隐忍的颤抖中抽空说了话:“今天还打算用自己的忍耐力挣钱?”
郎月慈喉头一哽,紧接着,更多的呜咽从紧闭的双唇中泻出。
“行了,别忍着了,反正就咱们俩人,想哭想喊想发泄都可以,我不嫌弃。”施也说。
“我……”郎月慈深呼吸了一下,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今天下午,触发闪回了……”
翻看教案的手骤然一顿,施也把手中的东西全都放到副驾座椅上,柔声问道:“现在很累吧?”
施也没有问原因,也没有询问闪回的细节,无论是出于职业惯性还是真的朋友的关心,这一句最普通的关切,对郎月慈来说,胜过千言万语的安慰。
“嗯,很累。”郎月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