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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少年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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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长安城,春寒料峭。

御花园初绽的梅枝上还覆着昨夜未融的霜雪,宫人悄声行走在红墙黛瓦之间,唯恐惊扰了暖阁中那位太后娘娘的雅兴。

锦暖殿中,炉火正旺,太后倚在雕金嵌玉的靠枕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笏,神情淡淡,听完报信的太监陈述,才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哦?淮南公主到了云城?”她微挑眉梢,唇角含笑,“果然不愧是我们齐家养出来的女儿,也不枉哀家十年调教。”

她声音不疾不徐,却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掌控力,仿佛这消息本该如此传来。

她转眸看向伏在地上的宦官,语气依旧温和:“皇上呢?可有音讯?”

那太监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太后,云城并未公开皇上行踪,只说是奉旨赈灾的李思成带领文臣队伍……陛下所在暂不明晰。”

话音落下,殿内一瞬静得可怕。

太后却仍是微笑着,指尖轻点玉笏,仿佛在弹一段无声的曲。过了片刻,她只轻轻一笑:“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连出宫都学会藏着掖着了。”

她话虽轻快,语气却已略显凉意。

她知道容昭也在云城,有齐绯在的地方,容昭就一定在。

男子气盛,偏爱私自为王、独断政事,但他越是遮掩,她越要让这后宫的大戏提前开场。

“对了,”她忽然转头,语气转暖,“前日礼部不是呈了后位册选名册么?挑的那些小姑娘如何了?”

跪在下方的礼部小臣立刻低头答道:“回太后,挑选之人皆为世家嫡出之女,姿容才德兼备。其中丞相府中孙女年方十七,精通诗书礼乐,尤善琴艺,极得贺相器重;江家嫡女亦温婉得体,乃江源堂妹,近年声名日隆;崔家贵女美貌无双,善画山水;还有老太傅府上长孙女,虽年长两岁,却极稳重大方,素来行事妥当,极合宫仪。”

“嗯……”太后点头,眼神淡淡划过那一长串名字,目光深处却看不出情绪,“这些女孩子啊,一个个都生得好,也教得好。”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一转,温和中却添了几分打量之意:

“如此,便择个好日子。两日后,哀家设一场赏花宴,就请这些姑娘们都进宫来走一走,瞧一瞧。”

“也该让她们见见这宫里的春色了。”

说话间,她缓缓将手中玉笏放下,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一记敲门石。

侍女福身应是,宫人退下,殿中再度归于静谧。

而太后望着窗外片片雪落红梅,神情却意味深长:

“去了灾区,是件好事。”她轻声道,像自语,也像对谁诉说,“只是不知……她还能躲得了这后宫几时。”

“淮南,你的女儿,倒是有了几分你当年的风范了。”

此时,被太后与贺相交口暗算、被李思成频频称颂的“淮南公主”,正睡得不省人事。

榻上薄衾半落,君笙四仰八叉地睡着,一手搭在枕边,一手耷拉在锦被外头,呼吸均匀,睡姿毫无仪态可言,连发丝都乱糟糟地搭在脸颊上。她一动不动地沉睡着,仿佛是被谁从骨子里抽去了魂魄。

她最近睡得特别沉。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这具凡胎实在扛不住每日奔波,又或许是那点未净的毒素仍在体内悄然翻涌,只要她一沾上枕头,便能立刻陷入深眠。

她本是打着在皇帝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驻地去找药的念头,但奈何天不遂人愿,侍从暗卫像长在她背后似的,连她在粥棚旁蹲着看伤疤都能被林桉提着药箱追过来。

太烦了。

不过,这几日她每日泡在百姓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闲话,倒也摸出些头绪。那株她梦寐以求的赤玉斛,或许正生于水患爆发源头——上游大山的悬崖断壁之间。云雾缭绕、崖高路险,那是百姓采药最忌讳去的地方,常年有猛兽、毒蛇和瘴气,极难入行。

君笙光是想象一下那种地方,再看一眼自己虚得像纸片的身板,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这副身体进去,还不等采药就先吐血三升,尸首都别想扛回来。

她在榻上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喃喃一声:“愁死我了……”

但就在她还在梦里盘算路线和毒抗力之间的最佳平衡时,外头忽传来细碎脚步与一声低唤。

“公主殿下,醒醒。”

君笙迷迷糊糊睁眼,秋月小心翼翼掀开帘子,低声道:“皇上刚回来了,听说要与李大人一同巡看前方修建水坝的工程。”

“嗯?”她眼中一亮,脑海中的思路忽然接上。

她蹭地坐起身来,一边拢好发丝,一边抿唇思索。

前方工地靠近水源上游,那附近就是她锁定的赤玉斛可能生长地之一。

“在哪儿?”她问。

秋月一怔:“啊?”

“陛下在哪儿?”她直接掀被下床,衣带还没理好就吩咐,“快,把我的靴子拿来,我要跟他一起去。”

秋月慌了手脚:“公主……您还未进早膳……”

“我不饿。”她穿靴披衫,神情反倒罕见的有些雀跃。

要她自己溜出去容易暴露,若能以“随皇上出巡”为借口正大光明出行,那再好不过。

大殿前,护卫方才牵来马车,林桉尚在与车夫交谈。

她一掠衣摆,袖风翻飞,整个人扑了过去,拽住了准备登车的容昭的衣袖。

“我也要去。”

清晨云雾未散,她站在晨光与雾气交织的石阶上,眉眼未施粉黛,却精神饱满,像露水里抽枝的新芽。

容昭偏过头,眸光深沉。他本想拒绝,话未出口,却被她那双眼睛堵了回来。

她的眼底有光,久违的光——

不像她前些日子昏昏沉沉地只会应他“是”,像一只困在宫里的金丝雀,羽翼低垂、连眼波都懒得流转。

她仰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唇角却噙着点笑意,似撒娇似哀求:“带我去嘛,我好几日都在太医那儿诊脉、在粥棚分粮,你又不是不知道。容昭哥哥~”

这声“哥哥”轻得像猫爪,挠得容昭胸口一震。

他看着她那点刻意的讨好,想起,好几日未能好好与她说上一句话,每每回营,只能看见她疲惫睡去的身影。

如今小姑娘开口撒娇了,也让他心里生出一丝软。

他沉了沉气,终是没再问什么,只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马车。

“林桉。”他吩咐道,“拿些垫子来。”

蹄声清脆,马车缓缓驶出营地,车窗之外是渐行渐远的云城与山野。

车内帘幕低垂,车身轻颠。

君笙倚坐榻上,指腹在袖中摩挲那张用粥棚炭灰临摹的山势图。纸页上山形曲折,一处名为“鬼崖”的山谷隐匿其中,地势险恶,却有寒气凝聚,最易藏生奇草异根。

她低头细看,指尖一寸寸地沿图勾勒,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赤玉斛我来啦!

天色昏黄,山风夹着暮霭轻拂,林间虫鸣细碎。

她身边那位静坐不语、看似专心翻阅公文的帝王,修长指节翻动案牍的动作稳而优雅,神情冷淡似雪。可那双凤眸,却始终余光不离她的身影。

看的君笙有些如芒在背。

她垂下眼睫,心里头藏着事,就愈发觉得那道目光像针一样落在身上,一动不动。

果然,人不能有秘密,不然就会觉得全世界的人呢都盯着自己。

西南山道蜿蜒险窄,盘旋如蛇。水患初平,灾区初建,沿途仍是泥石遍布,塌方不绝,车马难行。

至傍晚,队伍抵达一处山谷口。山谷前半壁被高山遮住了大半风口,隔绝了山那边激湍而下的洪水。但河流怒涛之势仍难完全阻挡,余波冲击下,道旁落石累累,官道已塌得七七八八,仅余一条狭窄驿道勉强可行。

“前方道狭,需下车步行。”林桉翻身下马,拂去袍角泥迹,低声禀告。

他眼神一偏,落在那位披着浅色斗篷的女子身上,语气含忧,“殿下身子弱,不如留在原地营帐歇息,待探明山势再行前往。”

君笙觉得自己自从试药以后,这些人似乎有事没事就要提起自己了。

她抬眸看向做决定的容昭:“皇兄,臣妹没事,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的。”

她声音清润,语调带着一点撒娇,唇角微扬,像是拂过指尖的微风。容昭终于移开目光,将折好的公文缓缓收回案几,轻轻点了点头。

“准了。”

他声音平淡,语气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山路狭仄湿滑,林中薄雾升腾,宛如白练飘浮。脚下尽是碎石积水,松针厚积于地,踩上去悄无声息。君笙一身素衣,披风落至踝边,随风微卷。她步履稳,却始终落在队尾。

身体确实有些不争气。

等众人行至一处地势稍高、可供休整的坡段,林桉等人上前探路,容昭则与李思成在侧议事,众人注意力被前方山势吸引。

她这才缓缓停下,倚靠在一棵老松上,眉头轻蹙,唇色发白,压着声唤道:“秋月……我似乎有些不适。”

女官秋月慌忙搀住她,惊声道:“殿下可是哪里不适?奴婢去唤林太医——”

“不要声张。”她的气息有些发虚,但眼神仍清明坚定,“只是气不顺,本宫记得皇兄说,前面拐角有泉口……歇歇便好。”

秋月迟疑:“可……殿下未带随行护卫……”

“无妨。”君笙笑了笑,眉梢浅弯,“本宫可不是那等娇气之人。”

她心中想的是就是要趁着所有人都在赶路的时候,她才好偷溜出去。

秋月还未反应过来,公主已提步往林间拐角走去。披风曳地,衣摆拂过湿叶,秋月急忙跟上。

可还没走几步,一道黑影自背后掠过。

“殿——”秋月刚要出声,便被一掌劈晕,软倒在地。

君笙叹了口气,把人拖到竹林里面,用叶子盖住。

她脚下加快,绕过乱石横陈的小径,奔向山的另一侧。山势险峻,她干脆脱了披风,卷起裙摆手脚并用地攀上去,碎石噼啪滚落,泥水溅了满靴。

一株粗大的老松横倒在路上,她咬牙翻过去,指尖被树皮划破,血珠从掌心渗出。

齐绯这具身体孱弱至极,才爬了几步,便已气喘如牛,指尖颤抖。

忽听前方草丛中传来细响。她皱眉靠近,便见一少年蜷缩在地,面色泛白,腿边一条毒蛇尸首尚未凉透,咬痕处肿胀发紫。

他眉眼凌厉,五官却带着异域轮廓,皮肤略黝,身穿粗布衣衫,编着细密的发辫,左耳挂着兽牙吊坠——分明不是中原人氏。

这人明显就是中毒了,手臂肿的很高,上面两个孔洞还在流着血。

那少年握着未拔出的短刀警觉地抬眼,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少女抓住胳膊。

“别动。”她细细的诊断,还好没什么大事,只需要把蛇毒吸出来就没事了。

她便俯身按住他伤口,一口将蛇毒吸出,吐在一旁泥地。

少年面红耳赤,回神便欲拔刀,却被君笙一脚踢飞。

“我救你还不行?”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你是……”少年神色迷茫,身子虚软,却仍强撑着不服输的倔劲儿。

这是半妖……

君笙淡淡道:“救命恩人。”

他的气息混杂,极为隐晦。君笙看着他的异色眼眸,

她替他包扎好伤口,站起身,拍了拍衣袂上的泥点,转身欲走,却被少年唤住:“你是谁?”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我叫卓清。”少年坐在岩石上,异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泛光,“你救了我,我应该报恩。”

“……你倒挺讲规矩。”她眉梢一挑,无奈停下,眼底已带出几分疲惫。

她自袖中摸出一小包草黄色的药粉,递了过去。

“这是预防疫病的,你不是为找药才进山的吗?”

卓清怔住,手指在半空顿了顿才接过,神色动容:“你怎么知道?”

“你的装扮太明显了。”君笙目光轻轻一掠,从他脚上那特制的靴子扫到腰间的小骨袋,最后落在他脑后那条翘起的小辫子上,忽地低笑出声,“你的小辫子实在太可爱了。”

夜风轻动她的发丝,她笑起来时眼角含光,像一池春水泛起粼粼涟漪。

卓清猝不及防地与她四目相对,耳尖“腾”地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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