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知后觉,自己掉下眼泪,接着感到一轮冰凉刮过我的眼角。
“耿晚小姐,我知道您也不是那样的契师。”
“你要是不说‘也’就好了。”
我努了下嘴唇,不满他这个时候还在想洛琛。
算了。
我直起身,整理身上的衣服,抹掉脸上未被时念擦干净的眼泪。
我不想我狼狈的样子被他人看见。
被某人看见。
“耿晚。”
某人的声音如此不巧地出现在我的身后。
我思索,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又将刚才的一幕看去了多久。
我一面思考,一面转身,待我看见他后,我准备好的尖刻话语突然说不出口了。
洛琛的样子竟比我还狼狈。
他刚洗过澡,没有吹干头发,金发湿透地贴在前额,领口凌乱地敞开着。
他系错了两粒纽扣。
我有些强迫症,看不下去地抬起手,想要帮他重系。
不,我做这种事干什么?!
我收回手。
与此同时,我看见洛琛已经顺着我抬手的动作,向我走近几步。
他像是真的想要我帮他似得。
怎么会?
你不该感到恶心吗,洛琛?
我想是浴池的热水让他神志不清。
他现在大概清醒了。
他在自己系纽扣,动作很慢,头低着,表情像受了伤害。
真奇怪啊……
“你是认真的。”
洛琛系完最后一粒纽扣,抬起头,与我说。
我歪了下脑袋,紧皱着眉,想了很久,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认真什么?”
我问他。
他摇头,不解释,径自说下去。
“我再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耿晚。”
“早该如此。”
我仍然听不懂他的话,更不懂他的这一句和前一句有什么关系。
可这不妨碍我回答他。
因为我认为“手下留情”是没有道理的事。
我们进入学院,我们注定是要和对方竞争,通过淘汰对方让自己留下的关系。
是对手,是敌人。
我们有什么理由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不拼尽全力呢?
反正我不会。
反正我,对蒲葵儿、对洛琛、对任何契师,都不会手下留情。
我坚决地想着这些,却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一丝难消的名为孤独的情绪。
然后,忽然间,我理解了蒲葵儿或者其他契师和他们使魔的扭曲关系。
我不赞成他们那么做。
我又想,他们也可能只是别无选择。
因为,他们除了自己的使魔,就再无其他的人可以信任、可以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