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旧如注,浩浩荡荡的似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完整的冲刷一遍,洗去附着在墙皮与心里的所有肮脏与不堪,等天晴之后,又将是一场盛大而热烈的彩虹之旅。
郁烟最近没什么委托安排,就零零散散几个简单鉴定,她故意空开元旦假期,跟父母还有陈竞航一家飞去海南,度过了一个潇洒而自在的短假。
假期一过,紧接着就是?上海仲轩举办的迎春拍卖会,她作为特邀嘉宾,前去参会。
在那里,她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宋栖寒。
几天不见,他依旧是人模狗样的,一套质感与剪裁皆为上乘的暗纹西装合身的包裹着熨烫平展的黑衬衫,领口微敞,颈间挽着她送他的那条丝巾,鸷郁,沉凉,阴湿的有点过于斯文败类。
偏生他自己一点没感觉,唇角扯着算计人于无形之中的冷笑,正在与几个专程前来参会的大牛们谈笑风生。
郁烟褪去外套,只着一身利落优雅的旗袍进场,在众人的注目与奉承中走向第二排,稳稳落座。
期间,不乏主动前来攀谈的人。
她就挂着一脸淡漠而有距离感的笑,挨个面面俱到的应付着,直到拍卖会即将开场,一帮人轰轰拥拥的散去,才终于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些。
这场的拍品主打一个小而精,以官窑瓷器为主。
其中,最令郁烟心动的,就是封面上印着的那只清雍正青花折枝花果三多纹灵芝耳抱月瓶。
实物美的精妙绝伦。
她独自坐在座位里,翻阅着展品册,倏的,旁边的座位被填满。都不用抬头看,光是靠涌进鼻腔里的那股熟悉的雪松香,都足以让她知道来人是谁。
“好久不见,宋总,”她风情万种的将头发撩到耳后,翻了一页册子,眼皮没抬道:“这次又打算抱什么宝贝回家?”
宋栖寒一手圈在腕上,正了正表。
他目视前方,余光却将她完整的圈入眼中。几天不见,出落的更漂亮了,光是坐在这里,都让他勾心挠肺。
却又还在生她的闷气,“不敢说,怕你抢。”
“股份让渡都敢说,想要的拍品不敢?”
“拍品面前不谈情,谨记郁小姐之言。”
“嘁,”郁烟敛着眼底的笑意,嘴巴不饶人,“先抢的过我再说,我这次非要不可。”
宋栖寒也不恼,情绪极其稳定道:“那就多有得罪了。”
前面几件拍品都是用来暖场子的,不大,却胜在做工精良,因此,虽然出价不高,现场的反响度也一般,但最后也都没有落得流拍的下场,大几万,几十万,也陆陆续续的有人愿意为之买单。
宋栖寒举了几次牌,意思的拍下两个,郁烟却全程没有叫过价,就耐着性子等待后面的大货。
这让他更加确定她是为什么而来了。
他也不急,就翘着二郎腿,以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陪她一起等。
官窑瓷器间掺杂几件文房墨宝,将整体的节奏把控的恰到好处,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扫兴,反而时不时眼前一亮。前半场下来,展品的成交度达到令人吃惊的百分百。
不同于前半场的“小打小闹”,后半场,第一件拍品的起拍价就高达五十万,宋栖寒偶尔举牌,却从不落槌,抬价抬的自然而然,不令人感觉内心不适。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郁烟想要的展品才终于在屏幕中现身。
在现场热火朝天的哄抬竞价出一百八十万七千五的高价后,她落落大方的举牌,直接翻了个翻,叫到三百万七千五。宋栖寒瞥她一眼,紧随其后叫价,三百五十万七千五。
现场与电话委托难得的沉寂片刻,犹豫跟与不跟间,郁烟不甘落后,举牌三百七十万七千五。
宋栖寒:“三百九十万七千五。”
郁烟横他一眼,咬牙切齿:“四百一十万七千五。”
两个人抢的不可开交,谁都不让谁。
现场一片哗然,没人敢再跟。
宋栖寒勾起当仁不让的笑,“四百三十万七千五。”
“四百四十万七千五,”郁烟闭了闭眼,恨不得掐死身边这个男人,她低声道:“你有种就直接往五百万叫。”
宋栖寒整理了下西装外套,不咸不淡的认怂,“没种。四百四十五万七千五。”
“四百五十万七千五。”
“四百五十五万七千五。”
“四百六十万七千五”
郁烟定了定心神,没再一万一万跟,故意磨他,“四百六十一万七千五。”
“四百六十二万七千五。”
“四百六十五万七千五!”
她落下牌子,旁边的宋栖寒却没再跟。他听着台上的拍卖小姐询问还有没有愿意出价的,压低声音淡淡道:“不值这个价。”
郁烟气的不行,磨了磨后槽牙,“不值你还紧咬着不放?”
“我不高兴,你也别高兴。”
“冤有头债有主,谁惹你不高兴你去找谁算账好伐啦?”
“就是你。”
“???”
“我怎么惹你了?”
“自己想,”二十多轮的你追我赶后,台上的拍卖小姐在三次过后一锤定音,伴随锤音被敲响,宋栖寒抬腕看了眼表,“明早有个早会,等等回去捎你一程?”
郁烟想了半天都没能想起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只知道明明四百万出头就能拿下的藏品,硬生生因为他多花了六十五万,心里自然痛快不到哪里去。
她咬着后槽牙,磨出一句:“自己回吧,我现在有点讨厌你。”
“又不是你亲破我嘴的时候了?”
“......”
“明天我就去商场里刷你六十五万报仇雪恨。”
“我现在立马锁卡。”
“你敢?!”
“嗯呢,”他可有可不有的应着,发消息给司机,让他来接他,不忘雪上加霜道:“恭喜郁小姐,抱得藏品归。”
郁烟被狠狠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她稳住表情,抬脚踢他小腿,他也不躲,就像个人似的抬手捏上领间的丝巾,正了正,一身的道貌岸然样,“我先走,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你不在就是我最大的安全了。”
“郁小姐太看得起我了。”
说罢,他起身,身姿挺阔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