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过了上元节,洛城那边一直都很安静。
可以想见,洛城府自打连失宴川、攀县二县后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鹿鸣宴一日不结束,宴川也不必担忧洛城搞事情,毕竟朝廷也有高官权臣赴宴,此时洛城若敢乱动,便是打了朝廷的脸。
而赤霞军五万大军就镇在洛城边上,反之,若鹿鸣宴上有人发难,朝廷这边也要掂量掂量。
外忧已不必担心,而经过几次治疗后,桑决也表现良好。现在他听到羊叫,虽然仍是脸白心跳,但已经不会失控了。
于是桑决和裴舒安心往青州出发去了。
桑将军带着两千精锐,裴舒也带了三十暗卫,明里暗里看起来都威风堂堂,无懈可击。
行过长亭,经过驿站,赤霞军队伍都不禁惹人侧目,就连隶属于南绥的小官小吏,曾经骂惯了“贼兵”,如今也不敢明面上忤逆。
鹿鸣宴,乃当今相国上官翃请示圣意后发起,朝廷早已广发檄文,让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各州不管仗打得如何,都要停下来给前往青州赴宴的豪杰放开城门关卡。
如此,桑决等人入青州的日子可以说不仅正好,还早了些许,到临城外时距宴会仍有三日。
既然快到临城了,一路奔波的队伍合该休整。
未免夜长梦多,路上不曾有丝毫耽搁,桑将军带人风尘仆仆奔着临城来,马儿已许久没吃过新鲜草料,一向爱干净的裴舒也有好几日没有好生沐浴过。
随行军找了地方驻扎,桑决与裴舒外加几名随从副手来到城边看起来最舒适的客栈。
“掌柜的,要两间上房,两间普通客房。”裴放走到柜台边说道。
店小二守着柜台,盯着眼前几人扫了两眼,便知晓谁是主家,谁是仆从,只歉然笑了笑,“不好意思二位客官,上房就剩一间了,两位要不凑活凑活睡一起,上房的床可是极宽敞的。”
裴舒正盼着能好生独自沐个浴,可与桑大将军共处一室,他怎么放得开?难免面带失望。
桑决问道,“普通房间可还有吗?”
店小二面色为难,“真不巧,普通客房只剩最后两间了,您两位的侍从正好能住满。”
裴舒想了想,他不习惯和人同床,裴放只能跟着桑决的护卫去住普通间,而桑决带了三名护卫——虽然几乎都是用来护卫他的安全的,所以桑决还是没地方住。
“将军,你看这如何是好?”
裴舒微微低头,长睫扑闪了两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最优解了——只要桑决读懂了空气,提出和其中一名护卫一起挤在上房,空出一间两床的普通间给他和裴放,岂不正好。
谁料桑将军道,“逸安睡床,我在外间搭小榻住。”
店小二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官人,小店不像城中的高级店,总是能招待达官贵人,可没有小榻能用啊。”
主要是店里的小榻对这位官人来说太憋屈了,拿出来反而不美。
桑决:“……”
这可如何是好。
裴舒暗中扯了扯裴放的衣袖,瞥给他一个眼神。
裴放悟了,决定自己出头做这个坏人。
刚迈出脚,便听见一道欢快声音,“裴大哥!果然是你。”
裴舒转过身,见到锦衣公子在前,带着三名带刀侍卫在后,正兴冲冲往这边走来,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
是贺真。
贺真贴心问道,“可是没有房间了?裴大哥莫急,我这里有多余房间,你便住过去吧。”
这才与站在裴舒身旁,完全无法忽视掉的桑决打招呼,“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桑大将军吧!”
桑决:“在下宴川桑决,幸会。”
贺真:“应州贺真,字拂衣,幸会。”
说罢却扯上裴舒的袖子,不舍得放开了。
贺真不见外,“裴大哥一定累了吧,我带你去房间,下人们已经烧好了水,还洒满了玫瑰花瓣呢……”
裴舒心动,可是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被半拖半拽着又半回头地看向桑决。
桑大将军面色淡淡,不予阻止。
只在想,为何这人能叫他“裴大哥”?
再回过神时,哪里还有裴舒的影子?
·
十分曲折地,裴舒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从玫瑰香气氤氲的浴桶中冒出头来,站起身,用干布擦干了,长发潮湿着散落,乌发白肤,好一个去了尘灰的剔透的人儿。
刚罩了个宽松袍子在身上,裴舒坐在小几旁无聊把玩着玉骨扇。
敲门声响起,“裴大哥,我能进来吗?”
裴舒应道,“进来吧。”
隔墙的桑决忽然睁开眼,这人对裴逸安为何如此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