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姚九娘两手随意地放在腿上,都不带动的。
姚安泰叹了口气:“你小时候是几个孩子里最乖的!见我打了酒回来,机灵地给我摆碗,把肉放了盘子里,甜甜叫一声爹,给我倒酒。我那时候就知道,人这一辈子,再美的女子倒的酒都没有自己亲闺女倒的酒香醇!这酒再浓,也浓不过血脉!”
姚九娘嗤笑一声:“那不是吃不饱,想跟你讨快肉吃!不然谁乐意伺候你?”
“欸,闺女啊!你说的对!”姚安泰有些挫败地叹气,“爹这辈子是没亏了嘴,就是可怜你从小没过过好日子!”
说着,姚安泰郁闷地喝了一口酒。
姚九娘冷眼看他:“你到底想干啥?”
姚安泰莫名其妙吸了吸鼻子,一副心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爹让你来京城,是想你过好日子。你个女娃,有些话,我这个当爹的没法儿当面跟你说。你的终身大事,爹是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
姚安泰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
姚九娘嘲讽一笑,仿佛在看一只老狐狸用爪子指了指胸脯。
“所以呢?找好买家了?”
姚安泰委屈又嗔怪地看了姚九娘一眼,摇头道:“爹看出来了,你喜欢裴二公子。”
仿佛一颗惊雷炸在姚九娘和姚安泰中间。
姚九娘瞳孔地震后炸毛道:“别胡说!我没有!”
姚安泰又吸了吸鼻子:“小闺女心思不好意思跟爹说......爹知道!”
“唉,也是怪爹没本事啊!”
说着,姚安泰呜呜掉了两滴泪。
姚九娘头大道:“你别胡扯了行不行!人家是有未婚妻的好不好!我啥样儿我心里不清楚吗?人家宰相公子能看上我?”
“你!”姚安泰心酸道:“这话说得对!爹也打听过了,咱们这样的门第,你嫁不进去宰相家!勉强嫁进去,也是个受委屈!你的脾气,爹能不知道?我这个亲爹都不给脸,别人欺负你你能忍得了?算啦!算啦!趁早别想!不是你的,别想望!”
“爹一想到你将来受委屈,就心里难受!憋屈啊!爹的掌上明珠,去伺候恶婆婆,立规矩!人家坐着,你站着。人家吃着,你伺候着。人家漱口,你给人端茶碗。人家心里不舒坦,怎么打你骂你都得受着!好好的人,可是要把自己活成个丫鬟!”
“图什么呀!别到头来委屈自己又连累家里,爹不求你给爹长脸,别连累爹就成呐!”
姚九娘气到冷笑,端起碗一口干了。
重重放下碗,怒道:“你就是怕我连累你呗!”
姚安泰被看穿了,小心翼翼给姚九娘添酒:“话也不能这么说,爹是怨自己没本事!”
“爹也想明白了。你从小穷着,便是套上这绫罗绸缎,也是沐猴而冠,惹人笑话。人家瞧不起你,你难受。你融不进这京城的圈子,人家也未见得舒心。你三番几次想回去,也算不得错!不懂规矩也别硬学。你几个姐姐在老家也过得挺好不是?”
姚九娘听他胡扯几个姐姐,怒气显在脸上:“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好好好!”姚安泰退缩道,“我不说她们,我欠她们地!我知道!不说了!”
“咱们就说你的事儿!你在京城不舒坦,我送你回西北好不?”
姚九娘满心意外,瞪大眼睛看她爹,确认道:“当真?”
“真!比真金都真!”
姚安泰来之前还摸不准姚九娘的态度,怕姚九娘春心萌动,铁了心姚追随裴仲瑜。
如今瞧着姚九娘眼中泛出欣喜,颇有些十拿九稳地松了口气,轻松道:“只要你愿意,开了春儿!开春儿我就派人送你回去!爹给你拿钱,你把咱那祖宅买回来!或是嫁人,或是招胥,你自己看,行不行?”
幸福来的太突然,话又是从这个不着调的爹嘴里说出来,姚九娘很是不敢相信,但难掩希冀道:“我暂且信你一回。”
姚安泰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大喝一声:“好!爹的亲闺女啊!爹在这京城......不容易啊!你能不给家里添乱,爹记得!你的牺牲,爹都记着!”
姚九娘听着话刺耳。
怎么?
自己这么遭人嫌弃?好像是给撵回老家的!
懒得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姚九娘摆摆手:“没别的事儿了?那我睡觉去了!脖子疼......”
“对了,那我走之前是不是就不禁足了?”
姚安泰眼中闪过一丝计较,嘿嘿笑道:“京城就这么大,有什么可逛的?开春儿就行动了,天大地大,可有你逛的机会!这段儿日子,你就好好歇息,养好了身体,赶路也有劲儿不是?”
姚九娘心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不再理他,上楼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