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归低头看刘母。这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双目红肿,流的泪顺着皱纹渗进皮肤,将一脸脂粉冲掉大半,弄得面上斑斑道道。
听到刘母话后,林鹤归的眼神变得很奇异,叫刘母手脚渐渐僵住了,呆呆抬头看他。
林鹤归轻轻叹了口气,舒眉敛目,温声朝刘母道:“救不回了。”
刘母愣了愣,一个哆嗦撑不住瘫到地上,回头看血泊的刘斌,木讷道:“救不回了……”
林鹤归应过刘母,目光有些可惜地掠过酒桌上乱糟糟的汤汤水水,平和抬头朝杜老夫人行了道礼:
“老夫人且安心,会找到您家姑娘的。”
不多时,接到消息的杜家人和受理报官的沽水城检先后匆匆到场。城检接管了残局,杜家人要先接杜老夫人回府。杜老夫人让人带上林鹤归,命令好生招待。
林鹤归就这样顶着几位杜家人不信任的目光入住了城北杜府东院,坦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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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鹤归原先就不爱拖着事,这回受了委托更是没闲着。
他拿新娘碰过的酒盅和盖头排盘起课,卦象示意萱娘杜若萱眼下正被那妖锁在身边。
林鹤归在沽水城中走了几处,借着符箓搜寻妖气摸到了妖物这两天的行踪,并于第四日黄昏在沽水城外一里处堵住了孤身出城的妖物。
这妖今日一身侠女行头,便装短打,戴着幕篱,白纱下影影绰绰映出高挑丰腴的身形。林鹤归站在她面前竟也没高几分。
“杜姑娘何在?”林鹤归站在这妖身前,目光扫过妖物头上的幕篱,不禁微微蹙眉。
那日妖气出现时间短,城中几处妖气又太少,看不出妖物原身也正常。但他站在这妖面前却依旧看不出她的根脚……约莫就是这幕篱做了遮挡。
白纱后漏出一声笑:“我跟道友素昧平生,道友堵我作甚。”
她说着疑问的字眼,似是真心发问,话语间却带着沉沉冷意。
“受人所托。”林鹤归也笑。
大概是看出林鹤归与那些弄虚作假的臭道士不同,这妖静了一息,忽的暴起往右掠去。
打都不打直接跑?林鹤归微微挑眉,脚下迷空步障瞬间将他移至那妖面前。
这妖又一闪身,林鹤归晚她半步,还是出现在她面前。
如此数次,幕篱后隐隐传出磨牙声,林鹤归预感要出手了。
果然,这妖低斥一句,断然抬手朝林鹤归攻去。
“我本无意伤人,”她阴沉沉道,“奈何你偏要挡姑奶奶去路。”
她五指流动着金属似的亮光,没什么招式但下手狠辣。鉴于是位姑娘,林鹤归颇为君子地让了几手。
不过这妖也有点心思,偶尔几招也不忘虚晃一枪乘机闪身,好在林鹤归反应迅速紧追而上。
两人边交手边移动,一直打出两里地外的树林里,最后林鹤归将人制住。
林鹤归摘了她幕篱,真气一捆缚住双手让她半跪着动弹不得,然后认真辩解:“姑娘都把人家大喜的日子搅和了。而我不过问了杜姑娘几句,没想杀人灭迹,姑娘又为何至此。”
幕篱下是一张浓艳的脸,夕阳照映下五官深邃,一颦一笑皆是勾人。但这妖喘着气也要朝林鹤归冷笑翻白眼,叫林鹤归完全生不出什么欣赏的心思。
林鹤归看猪肉似的快速打量这妖一番,挑起一边眉:原来还是器妖。
“呵,你们男人都是惺惺作态!”这妖刚喘匀气,张口就骂。
林鹤归觉得莫名,平白无故被连带着挨了骂。
他好脾气道:“这跟杜姑娘的事情无关吧?杜家老夫人在寻杜姑娘,我知道你把杜姑娘藏在身边,还是姑娘自己交出来比较好,我来找也不太方便。”
妖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哽了哽骂道:“流氓!”
林鹤归不动如山。
那妖挣了几下,忽的冷笑:“大喜的日子?你怎知萱娘心思。”
林鹤归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虚心求教道:“那姑娘怎么知道萱娘心思?可是杜姑娘托你带她走的?”
那妖自顾自垂首,半天不作声。
林鹤归等半天没等到回答,“啧”一声,略挽了挽衣袖叹气道:“那我只能……”他边说边矮下身。
林鹤归话还没说完,那妖忽的低语道:“我就是知道。”
她忽然抬头,清亮目光直直钉入林鹤归抬起的眼瞳中。
林鹤归心下一沉,神识似乎破开一道口,被妖力席卷着往下沉。
林鹤归狠咬舌尖,眼皮还是止不住往下坠。他心中狠狠皱眉,趁着神识还清醒,甩手布下隐匿阵的同时往这妖额间狠狠拍上数张定身符,还不忘掐诀加固缚着她的真气。
然后在这妖满脸不可置信匪夷所思中选了个稍微文雅点的姿势,“啪唧”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