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红袖楼的生意才刚刚开始。
一楼中央的台子上,几位花魁轮番登场,客人们喝彩声不绝于耳,不时有珠宝首饰如雨般抛至台上。
郑侍郎家的公子郑匀坐在大堂栏杆旁的位子上,侧身斜靠着个圆枕,面上有几分醉意。
旁边人不时上前来,劝道:“老夫人派人喊了好几回,少爷您就回去吧。”
郑匀醉眼朦胧地摆摆手,“起——起开开,别——别碍事。”
侍从只好作罢,无奈地站到旁边。
台上一阵轻快琵琶之后,出来个花枝招展的小倌,身段婀娜,舞姿窈窕。
郑匀看得欣喜,随宾客们鼓掌叫好。
过了会,夜已深了,又有侍从过来,轻拍郑匀肩膀。
郑匀不耐烦地转身,“说——说了不回去。”
一看,却是随身的小厮。
小厮附耳过去,小声道:“您猜我在楼上看见谁了?”
-
公主在秦不月的劝说下,也算是沉得住气,一直在雅间呆着。
期间,因为满腹怒气无处发泄,吃光了两轮席面,把秦不月也折腾个够呛。
秦不月时刻关注着对面的动静,帮公主梳理着一切可能。
对面一开始进去的人是沈云澜,后来是名妇人,这样的组合不可能是来这办正事的,看架势,的确是在搞什么秘密接头的勾当。
可一个不注意,荣郡王便来了,同样也进了那雅间。
公主一开始气昏了头,只觉得是荣郡王悄悄来风流,可那雅间里还有个沈云澜,还有那名妇人。
沈云澜是成郡王的人,这两位皇子势同水火,荣郡王怎么可能同沈云澜一起来逛窑子?
思来想去,不得不有了另一种猜测:荣郡王同沈云澜之间有什么勾当,或许,前段时日刺杀漠北迎亲队伍的人中,便有荣郡王的一份力。
秦不月适时打断公主,让她不要再如此发散,不然中原真成魔窟了。
两个时辰过去,秦不月装模作样地在二楼游荡了几次,实在是人多眼杂,不敢靠近听对面的消息。
眼瞧着到了后半夜,天都快亮了。
秦不月靠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合上眼睛遨游在梦乡。
猛不丁的,被公主一巴掌拍醒。
“出来了出来了,”公主指着对面,“那人出来了。”
秦不月艰难睁开眼睛,边揉眼睛边往外看。
只见对面雅间出来一男子,正是沈云澜。
紧接着,那妇人也出来了,一身布衣很是低调,若不细看,还以为是红袖楼后院洒扫的仆人。
公主和秦不月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等着荣郡王出来。
可半盏茶功夫过去了,也不见人影。
公主实在是忍不住,正要冲出去,只见楼梯口闪出个苗条身影。
秦不月当即便认出了,这是方才在楼下台子上跳舞的男小倌。
听嬷嬷吆喝,说是什么红袖楼刚来的倌人红窕,极受欢迎,又只接待达官显贵,端得是一夜难求。
荣郡王是达官显贵么?
当然是。
今上最器重的皇子,大盛未来继承人的热门人选。
岂止是达官显贵,简直贵不可言。
那倌人红窕倒是真水灵,一身纱衣朦胧透出腰身,黑发如瀑,身段婀娜,走到荣郡王所在的雅间,
在门口等了片刻,便扭着身子进去了。
此时,公主已是怒不可遏。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公主愤而起身,冲了出去。
秦不月急忙跟上,穿过二楼游廊,来到对面的雅间。
雅间门口有伙计守着,见状过来,“二位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也不管了,绕过伙计,掀开门帘便冲了进去。
进到雅间,听到里头果真有说话声,怒气冲冲地过去,穿过屏风,来到雅间的内室。
荣郡王正端坐品茶,身侧站着那个叫红窕的男倌人。
公主眼含热泪,凤目圆瞪,“宁启琮,你好大的胆子!”
荣郡王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看着突然出现的公主,他一瞬间有些慌乱。
倒是身旁的红窕,看到来人,媚眼一转,便大概猜出了身份。
他轻轻笑着,软绵绵地跌进荣郡王怀里,嗔道:“这是谁啊,真吓坏奴家了。”
“你!”公主看见这般场景,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撸起袖子便冲了过去。
秦不月反应迅速,没有去拽公主,而是率先转身,把雅间门口的伙计赶走,又放下了两层厚厚的门帘。
一转身,见公主已经摔了杯子,抄起一柄茶杵便向荣郡王砸去。
一杵子砸到荣郡王肩膀,秦不月都觉得疼。
但人家两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王,都是主子,他也不好插手,抱起胳膊站在屏风后面。
只等着那边真打起来时,再过去解救公主,顺便给那俩男的几闷棍。
混乱之际,红窕张开胳膊,挡在荣郡王身前,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公主。
公主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宁启琮,你倒是男女通吃啊,你我才刚成亲几天,便装不下去了?”
荣郡王显然有些懵了,这会也没想好怎么说,只服软道:“误会一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容我回府再同你解释。”
公主正要说话,门口进来一人,同伙计推推攘攘。
伙计劝着,“您不能进去,不方便。”
那人一边嚷着“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边挑开门帘,开始吆喝,“听说红——窕有贵人要,要陪,不知是哪——位啊?”
秦不月立刻走到门边,拦住了那人。
他顿时便认出来,这是方才在大堂见过的郑侍郎公子,郑匀。
果真是个结巴。
“你——你是谁?”郑匀试图绕过秦不月,朝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