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对视,千镜滢并未多大在意,朝他微微一笑,转过头。
那画师将二人互动看在眼里,笔尖在纸上落下。午后日光落在人身上,裹着些许暖意。千镜滢被太阳晒得有些犯困,为了防止睡过去,只得通过和人搭话缓解。
“太...殿下。”千镜滢话到嘴边堪堪一转,“你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呗。”
楚裕言微微侧目,“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有些好奇。我在想,你平时话这么少,难道不会给人误解吗?”
话少的人,一是意思表达未必明晰,当然对于楚裕言这样的人来说,大多数时候可以算是言简意赅。但却很难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楚裕言默了一阵,就在千镜滢不指望楚裕言会回答时,楚裕言还是“嗯”了声。
千镜滢看他,“那那时候你会解释吗?”
楚裕言淡声问:“重要吗?”
千镜滢怔了一下,“那是自然。”她心念微动,朝楚裕言一笑,“那你要是有不高兴的事,也可以和我说啊。事情憋在心里总是难以消化的,有时说出来会好很多。”
她嘴角的梨涡如水面荡起的涟漪,那双眼睛亦如夜空下的水面,倒映繁星点点。
真挚,还有一抹她自己从来意识不到的勾人。
楚裕言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她向来如此,哄人的话随时随地都能脱口而出,明明知道不能当真,偏偏忍不住沉溺其中。
楚裕言难得纠缠,“这是承诺?”
千镜滢突然听到这一声,下意识转头,见楚裕言目色沉沉看着自己,似平静的黑水下卷动的漩涡,迷惑你毫无准备地向他靠近,你来不及反应,就被悄无声息地吞噬。千镜滢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
正想着,手背上的力道似乎收紧了些,摁出一道淡淡的指印。千镜滢回过神,把心里那股异样撇出去,她微微一笑,把手抽回。
楚裕言掌心一空,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戾气。
秋末的风肆起,却卷不到一丝阳光,吹在人身上,是细密的寒意。
她说得出,便也该做得出。无论如何,他当真了。
下一刻一只小指将他勾住。
千镜滢弯着眉眼看他,“嗯,是承诺。”
风停了,天地皆寂,唯她一瞥一笑,拨弦挑绪,在脑中喧嚣。
不远处传来一声,“太子,太子妃,小人画作已毕,如有需要调整之处,可随时告知。”
千镜滢好奇极了,当即从椅子上窜起。
楚裕言先前那只手本就是虚虚压在她手背上,千镜滢忽然离开,他手心跟着一空。
楚裕言垂了垂目光,压下心绪,朝千镜滢离开的方向看去。
只见千镜滢弯腰凑到桌边,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的画卷。
那画师开口询问,“可有何处不……”
“你画的太好了吧!同样是手,你是如何做到的?简直和拓上去的一般。”
画师怔了一下,随即失笑,拱手道:“太子妃过誉了。”
他为人画了二十载的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夸他。
千镜滢端着画作看了又看。她如今扎的是堕马髻,松散慵懒。那画师将她的脸修饰的比平日小巧些,细长的柳叶眉。她未上妆,画作上的人却点了朱唇。便连膝上的绣纹都一清二楚。边上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如精修过的竹骨。
千镜滢回过神,风里携来一股熟悉的气息。在阳光下透着些许凉意。
千镜滢下意识抬头,画中的人不知何时走近了。千镜滢睁大眼睛端详着身侧的人。
风骨峭然,玉貌清绝。
其实,画像画不出他的美。
楚裕言目光看过来的一瞬,千镜滢及时收了视线。她想到什么,朝画师道:“你画得这么好,可以教我吗?”
那画师先是愣了一下,还未反应,只觉后颈一凉,一抬头,正见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看着他,目色冰冷,裹着凉意,顷刻间要把他冻死在原地。
他能在皇宫混这么多年,深知有一双丹青妙手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眼力见,否则哪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他垂了垂头,“小人只管作画,怕是教不好您。”
千镜滢听出他话里的婉拒之意,“若是我给你金银赏赐呢?”
“这……非是小人不愿,是小人实在没这个能力。”他腰弯下去了些,神情如丧考妣,“还望太子妃恕罪。”
千镜滢有些失落,但还是道:“无事,不教便不教了,你画的很好看。”
楚裕言朝边上侍从看了一眼,那侍从会意,取出一袋金叶子递到画师手里,画师拱手道谢,退了下去。
千镜滢神情有些失落。先前原本还没那么想学的,被这么一拒绝——
便更想学了!
千镜滢心想:难不成是有什么秘诀不能外传?她低垂着眸,头顶突然传来一声,“你若是想学,孤教你便是。”
千镜滢瞪大眼睛看他。
对呀!她想起来,楚裕言也会作画来着。
而且画得极好!
楚裕言话落,忽觉袖子一重,千镜滢抓住他,眉眼弯弯,“什么时候?”
他淡声道:“今日有空。”
千镜滢听完一蹦三尺高,跟着楚裕言往书房去了。
二人面对面坐着。
宣纸摊开,楚裕言看她,“想学什么?”
千镜滢想了一阵,道:“画山水吧。西北大漠,我阿爹阿娘驻守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呢,想看看长什么样。”她看他,小声问:“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