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钰径直握住轩娘的手对准了他的心口,在轩娘耳旁轻声道:“扎这里,轩娘,你不会不知道罢?”
负了郯珊是无义,爱着柳轩说无情。这个女人看不到旁的,只有她自己,原来公叔钰在柳轩眼中没有半分好,竟尽是错处么?
总归在她眼中都是低劣,那不如坐实了去。
他抵着簪子一步步靠近,小娘子却是有几分坚持,银簪入肉,疼痛叫公叔钰脸上的笑愈发乖张起来。
“我对你不好吗?柳轩?”
轩娘的手不受控制地在抖,她被逼得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跌坐在床上。
“你刺我的钗是我送的,你的腿是我医治的,读书射箭也是我教的。”
轩娘并未留情、并未退缩,只是公叔钰似乎不觉察不到疼痛,叫他温热地血一滴滴落在女人的衣衫之上。
“这世上还有人愿意这般对你么?”温热粗糙的手拂过轩娘的耳垂叫她的耳穗轻声作响,男人在她耳旁低语,带着笑意:“你想杀了我吗,柳轩?”
杀意尽显的话被他说的暧昧地像是情话,公叔钰满意的看她的神色转为迷茫,只有眼泪不住地落下。
“杀了我,你便能得到自由了,今夜你有这个机会。”
他低语着,缠绵地说着血腥的事,公叔钰的领口大开,露出一道道浅色的疤痕。
他从前受过很多伤,刺在心口正汩汩流血的倒是也不显突兀。
女人的眼泪落到他的伤口上,轩娘崩溃地松了手,银簪跌落在地上,她捂着脸手心满是泪。
公叔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想,这个村妇怎么可能舍得呢?明明素日里总爱偷看他。
劈柴的时候会、写字的时候会,就算被赶到了小院,夜夜都点一盏灯,分明是在等他。
摆明了是口是心非。
这世上哪里会有第二个男人给她这种女人她现有的东西。
财富、地位甚至是样貌,她认识的、见到的,又有谁比过公叔钰去。
“你这懦弱的样子,”公叔钰轻笑,他脸上透出满足的神情,“才刚好与我配一对。”
柳轩在泪眼朦胧里看他,原来爱和恨是不能相互抵消的,不然为什么将银簪扎入他肩头的时候,她想的是破旧小院里月光照进他眼中的样子。
轩娘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还能笑得出来,又或是弱小的反抗在公叔钰眼里也只是玩笑。
她有些恍惚,如今明明仍旧有夏意,而这个人于她像是阴雨冬日里穿着的一件夹棉袄衣。
昂贵的、暖和的衣服,却浸满了冷雨,若是不舍得脱掉,便叫她浑身发寒,越走越觉得沉重。
就到这里了。
就到这里了,好不好?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呢?”他细碎的话绕在柳轩的耳边,是他仍在质问。
公叔钰拨开轩娘额头地碎发,欣赏着她纠结困惑的神情。
这个女人鲜活的痛苦、咸苦的眼泪,混在一起像是一道美味的鱼羹,叫他胃口大开,忍不住倾身吻住她的唇去。
接着吞噬她的肌肤,舔食她的灵魂,在她的身边,总是灵魂比□□先感受到愉悦。
鲜美甘甜的东西,有坚硬的外壳、有伤人的尖刺也是应该的。
心肠这般软,不欺负你欺负谁呢?
他总是不住地渴望着更多的羁绊,丝丝缕缕的,就算根根脆弱纤细,但一层一层地叠起,也能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密不可分,亦长长久久。
柳轩冰冷的、颤抖的手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在被牵引着从公叔钰跳动不歇的心脏往下,划过潮湿的肌肤、沾染上腥滑的血,径直往下。
品尝她的痛苦,跟分享她的欢欣一般,叫人忍不住战栗。
公叔钰声音里渐渐带着喘意:“用力点。”
男人体温很高,目光沉沉地看着轩娘,他的心口淌出殷红的血,他好像也不觉得疼痛。
柳轩突然突然涌出些怨恨。
为什么?
为什么叫她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喂给她割喉的蜜糖、醒神的琼浆,叫她迷失又错乱。
柳轩直视着公叔钰目光半分不退,恍若被蛊惑一般,手下用劲,直到男人粘稠猩红的血粘了她满手,才觉得不当来。
这挂着的床幔之间似乎氤氲着水汽,下着绵绵的雨,叫她黑发染湿,贴在肌肤之上,面颊滑过水珠,指尖紧紧捉着另一个人的手掌,像是在雨中攥着纸伞。
可公叔钰是风、是云,是带给她风雨的那个人。
柳轩又有些恨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总归是难以回转。
谁人还记得柳家轩娘?
不过是公叔钰一方会动的砚台,一卷会说话的画卷,是他身边毫不起眼的、讨他欢心的物件。
巨大的恐惧将柳轩吞噬,她将失了名字,被鲜艳的纱衣、各色的宝石埋没,在这无名的府邸之中做一只囚鸟。
...像她的姐姐一般。
女人的眼泪很快淹没在另一人的唇齿之间,他似乎从不满足,也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