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瑞转过身去,将本来盖在诸葛康妮身上的旧毛毯抽出来,转而盖在自己的身上。
突然的动作让诸葛康妮有些意外。
好大的醋味。
“那我们俩现在算什么?”他闷闷不乐道。
就知道会问这样的话。
“出了海岛再说,没能活着离开这里之前,一切的社会关系都是在放屁。”
诸葛康妮又重新将这条毛毯夺回来,盖在自己身上,就像夺回属于自己的主动权。
“小作家,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来给我听听?你刚才讲的那些话弄得人很伤心。”
他扯了扯身旁躺着的人。
她下一秒就坐起身。
“小作家?什么小作家啊?”
诸葛康妮听的云里雾里,感受到对面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下一刻,那张“冰心小作家诗歌组金奖”的荣誉证书就这么捧在自己手里了。
是由政治老师从陵城十二中门口保卫室拿到手,再一路躺在政治女老师香香的托特包里。
再十分惊喜地被掏出来,在这一节政治课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郑重地给端了出来,叫小姑娘诸葛康妮上去领。
“恭喜你,文章获奖了。”
诸葛康妮的脸瞬间变得很红,在全班人的艳羡惊叹之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实情。
退稿是家常便饭,不被认可更是一种常态。
她在当时最流行的小荷作文网上发布的内容,通常都是没有什么太多人看的。
唯一的一篇热门,就是那首《生姿·西施》。
一首既不复古,也不现代,不伦不类的小诗,拿了一个完全不入流的奖项。
却被大家认为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她实在是很害臊。
“你怎么脸突然这么红?因为被我说成小作家吗?那么小作家?你现在还在写作吗?有没有好好坚持自己的梦想?”
季瑞走到篝火边,将桶里热滚了的水盛放在一个大贝壳里,小心地端着过来,递给诸葛康妮。
这是教学楼后头的自来水管流出来的水。
不太干净,需要静置一晚去沉淀。
需要很用心地沉淀,再小心翼翼地烧开,烧开水这个动作其实和维护小女孩的自尊心一样。
“会把这段经历也写进自己的小说故事里吗?”
他问。
看着诸葛康妮小口啜吸着热水,修长的指节碰着贝壳的边缘,指尖微微颤动了下,她低下头,将贝壳放在自己目光可及之处,将贝壳落在地上打旋。
跟玩陀螺似的,迷乱着人的眼。
应该,会的吧。
如果有这个机会,还有勇气拿起笔,无论写得好与坏,都勇敢地写下来。
陀螺旋转之际,她认认真真地盯着螺旋的最中央看,这里头很快划出一道弧线。
那是一道持续的、旷日持久的漂亮的抛物线。
绿油油的田径场上,一道抛物线划过,前后的距离大约不超过五米。
她的实心球扔得太烂了,却一根筋地就要在体育中考里选择实心球这个项目。
胳膊细是一方面,没有绝对力量也是一方面,实际上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迟钝。
学任何东西都很迟钝,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找到万事万物的基本法。
学实心球也是一样。
老师说,要将自己的人体比拟成很有弹性的武器,紧紧地绷住自己,在抛出的那一瞬间,立刻发力。
而且抛物线的顶点越高,扔得也更有可能变得远。
但诸葛康妮非常用力地往更高更远的地方抛,差点没把自己的腰给弄折了。
还是扔不了太远。
跟抛物线中间打了个对折似的,“咚”地一声垂落在地上。哪怕就是练习了几十次几百次几千次还是一样。
她没有得到任何改变和进步,跟她学文化课一样。
每天看上去都很努力,认真地听课,认真地订正,每节课都认认真真地记笔记。
但是成绩没有丝毫进步,该不会的还是不会。
季瑞总是说她其实很聪明,就是没有掌握学习方法。
这天他也一样和诸葛康妮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在放学后直接不回家吃饭,躺在操场上混,撑着脑袋躺那儿看诸葛康妮练实心球,等着上晚自习。
怕她饿着了,季瑞给她带了个鸡肉卷。
可小姑娘脾气很倔,就不吃,塞书包里放凉了都不吃,硬要在那里练习她的实心球。
在季瑞的视角里,从抛物线的起点开始丢球,丢了以后再到五米多开外捡球,然后再重新丢回去。
如此循环反复。
她根本不是在练习实心球,她是在发泄学习压力。
“康妮停一下,你听我说。”
诸葛康妮端着实心球,额间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向他。她的腰间还系着男生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
她今天生理期,裤子弄脏了,初三时间紧,根本来不及回家换,索性就这样了,绑着校服外套遮住那一片殷红。
跑到操场上跟发疯似的不停地练习实心球。
“你把实心球给我,我扔一个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