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眼前一亮,先生这副决绝的气概,与在战场上一模一样,猜到她要去硬抢人。
而且她这句话问的是“敢不敢”,而不是“能不能”,也就是说先生主意已定,不论他去与不去,她都会行动。
虽然殿下也告诫过自己现在是在京中,遇事不可妄动,需三思而后行,但他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今日必要同先生一道,去救自己心悦之人。
没有丝毫犹豫,他抱拳行礼:“徐铭但凭先生驱使。”
“好!”沈明月暗中欣慰,今日事可成也!
随后与他到无人处,问清可动用的武力,以树枝为笔,在地上简要地画出攻守图。
他们计划所有侍卫蒙面,派人摸清柳府每个出入口并把守,沈明月从侧门进入控制住李氏,徐铭带人搜查莺儿。
太阳虽有两丈来高,但沈明月决定立刻行动,此时大约在寅时【1】,计划要在卯时【2】之前,避开人流回到王府。
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徐铭反倒觉得既然要抢人,这趟柳府之行,着实没什么必要,反倒浪费时间。
沈明月眼底暗潮翻涌,解释道,“所谓先礼后兵,对方不同意我的方案,出兵才名正言顺。”
回到马车上接人质,常嬷嬷还没有要醒的迹象,沈明月隐隐担忧是不是迷药用多了,探了探鼻息和脖颈处的动脉,才放心下来,也明白了徐铭的担心。
起初迷晕常嬷嬷这个计划,徐铭并不同意,一是他认为这是暗卫用的手段,并不光明,他向来对此不屑一顾;二则是对迷药用量不清楚,少一分无效,多一分则致命。
沈明月坚持如此,理由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冷灰色的云挤压着天空,沉甸甸地仿佛要坠下来,沈明月站在柳府角门外,看着朱漆斑驳的门扇。
这道门,是初入柳府时所走的,过一会儿,她要带着莺儿再从这里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再敲一次,里面才传来看门婆子不耐烦的声音。
“来了,来了,别敲了,你们这些小蹄子,三天两头往外面跑,二小姐能有多少东西要买……”
婆子打开半扇门,见一女子站立,身后人个个手持武器,还扛着一个人,好似土匪打劫,当即吓白了脸,大叫一声,赶紧关门。
在即将关闭的时刻,门被刀鞘卡住,随即被人用力踹开,婆子重重向后倒地。
“救命啊,杀人啦……”
“啦”字刚发出一半声音,就被徐铭一掌拍晕,随后带侍卫分头行动,两个侍卫扛着常嬷嬷与沈明月向正房方向而去。
不多时,院内一片呜咽之声,婢女侍从不知发生了何事,有的藏匿不出,有的只知大哭,还有的奔向正房院内请求主母庇佑。
殊不知正房处已被沈明月掌控,她对柳府这个“家”毫不熟悉,随便抓了个小婢女问清了路,此时,她正坐于廊下,侍卫持刀站立两侧,常嬷嬷被捆着躺在脚边。
李氏将女儿揽在怀中,指着沈明月骂道:“逆子,柳家岂是你胡闹的地方?来人,快给我拿下!”
婆子们看着左右护法,又相互看看,跪下去叩首求饶。
沈明月漫不经心地抚着结痂的手指,想着回去要把其它的也剪掉。
“柳慕云,你别不知好歹,你可知你已经给父亲母亲、给柳家惹了多少祸事,怎么不知悔改?”柳慕雪见对方丝毫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从李氏怀中出来,大声指责,“别仗着自己现在是王妃就胡作非为,绍王不过是个纨绔浪子,早晚被废。”
前几句话沈明月无感,但后几句话却十分不中听,她猛然抬眸,向李氏母女投去两道寒光,而后抬了一下手,身侧的侍卫立即上前将柳慕雪拉过,按跪在她面前。
沈明月起身,抽出侍卫手中的刀搭在柳慕雪肩上,这个举动当即令李氏软了腿,一院子的人也跟着齐齐跪了下去。
李氏求饶道:“王妃饶命,大姑娘饶命,这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沈明月嘴角挂上一抹浅浅的笑,定定地看着她,“姨娘,这里是不是我胡闹的地方,我已经胡闹了,要说亲妹妹,大概莺儿比她跟我更亲。”
“柳慕云早就死了,被你们被逼死在她母亲的灵位前,我只是来替她讨回公道之人!”
简单的字句,沉痛的过往,像是从荆棘从中穿来,带着满满的血痕呈现在众人面前,虽然无人能理解,但沈明月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她说完仰天长舒一口气,只觉得痛快无比,似乎将逃亡以来的各种郁结情绪全部发泄出去。
而后俯下身,看着柳慕雪倔强又害怕的神情,说道:“这件事本来与你没有关系,但你诋毁绍王,那就有关系了。还有,你也别小瞧我,我若是仗着绍王的权势,只怕还不会有这样的阵仗。”
正说着,徐铭抱着莺儿到来,二人交换眼神,是撤退的时候了。
她命人有序撤离,自己提刀断后:“姨娘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为何选择午后从角门而来!”
李氏领教了她的厉害,后悔二字砸在心中,击碎了全身的高傲,爬着上前几步想接近女儿,却被侍卫的刀鞘拦住。
她紧紧握住刀鞘,哭泣着说道:“明白,明白,我都明白……我发誓,什么都不会说,还有这院中的人,我保证会让他们闭嘴,求大姑娘放过我女儿……求你了……”
“好,那我再信姨娘一次。”沈明月收起刀,拉起柳慕雪推了出去,李氏起身接住,母女抱头痛哭。
头顶上的云越积越厚,惨白的太阳彻底被掩盖,雪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沈明月走了两步后回头,李氏呼吸一滞,眼神中满是警惕,紧紧将女儿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