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知道争夺钥匙的战斗必然出现,因而初入秘境就开始对其他四境的人痛下杀手,钥匙和密卷都在他手中,恰好再把所有人都杀了,二道门的归属权非叶落城云家不可。
他没想到自己的阴损稍逊一筹,能让人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好,只要他还没死,一切还有机会。
伤重中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云澜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哪怕是生来含着金汤匙的世家子弟,为了追求更强的实力,他经历过比这还要绝望的苦修,身体上的痛苦并非不可忍耐。他是云家这一代唯一一个受先祖承认,继承正统的后辈,哪怕是资质修为更甚于他的长姐都无法获取这样的殊荣,他绝对会带着云家走向更高的阶梯,莫说中州,就是其他四境都会在掌握之下。
烛火照亮一小块圆形区域,隐藏在灯后的人顺着指引赶来,舍府里的夜像墨一样漆黑,灯火犹如漂浮过来的鬼影。
见到来者的面容,云澜不疑有他,挥手收了隐蔽阵法。
此刻的他毫无旧日云家少爷的盛气凌人,身负重伤,神情萎靡,一件法衣浸透污血,狼狈不堪地瘫倒在地上。
他怨恨地骂道:“我们中计了,那病殃殃的瘸子居然没死成,他有意把我们引到舍府中……你怎么来的如此之慢,罢了,先修复我身上的经脉。”
沈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把烛灯抬高了,让光能照到他寡淡无味的面容。
他总是这样沉默,像灯后的影子,像地上的石块,无声无息,存在着,又好像并不存在。云澜经常会忽视掉这个被踩在脚下的乏味奴仆,如果不是带来的人都死光了,他绝对不会想起还有一个善用医术的沈蝉。
不太美妙的底光能扩大一个人脸上的阴翳,沈蝉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云澜心底发凉,再次催促质问,“你在等什么,给我医治,听不懂吗?”
沈蝉叹气:“少爷为何不念出在下的名讳?”
因为根本就不记得他叫什么。
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又怎么控制奴印让他成为一条唯命是从的狗呢。
沈蝉不会再等一个明知结果的答案,他侧过身,为后面早就迫不及待的陈雾让开位置。
云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临死前才傲慢地意识到,他的奴仆全部背叛了他。
没了家族的光环,没了那一身吸着无数奴仆的血供养出来的修为,他云家少爷什么都不是,随便来一只妖物都能将他绞杀致死。
红色的液体从陈雾的眼鼻口中奔流而出,灌进云澜身上的破口破洞中,从大开的门户里钻进他的身体内部吞噬撕咬,小少爷连惨叫都发不出声,他的舌喉被液体卷走侵蚀,烂成一滩红泥。
奴仆的第一条守则,绝对不能伤害主人分毫,所以沈蝉点着灯,不远不近的站着,当做旁观者和局外人,围观这场本该期待已久的残忍屠杀。
其实他没打算在此地此刻,用此种方式诛杀云澜的。
这样死得太过轻易,没有像其他的奴仆那样在生前受尽屈辱和痛苦,只需要疼痛一小会儿就被终结,看得人索然无味,毫无波澜。
他筹谋多年,为得可不是让他轻易一死。本来想先杀了最碍事的云疏,再用傀儡丝将云澜逼得走投无路,生剖取丹,让他修为尽失,给他打上平生鄙夷歧视的奴印。
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拖得时间长了,有人会着急生气,他可不想再挨上一巴掌了。
云澜身上的灵气因生命的终结而溃败崩盘,化作看不见的死亡讯号逃逸出去,沈蝉不会给它们报信的机会,挥起烛灯,光芒照亮处所有灵气无处遁形,飞落成一捧烟火,云家的几条老狗不会知道,被他们赋予重望的云澜会如此屈辱的死在此处。
化神修士的身体对陈雾来说算得上饕餮盛宴,丰裕的灵力充盈进他的身体,他亢奋得几乎冲破新壳子。
沈蝉并不出手阻止,怪物有怪物的分寸,只需要在陈雾吃红眼之前稍微提醒一下。
“血、肉、皮要留着做蜡烛和新壳,不能吃,金丹我另有用处,只有神魂和修为可以吃。”
“我知道的,沈兄,我知道的。”
尖叫的红色液体从云澜的眼眶中钻出来,凝实成一条丝线,向上蔓延,重新回到它的雪白壳子里,好像一条在水中飘动的细长触手。
在这个被吞没了灵魂,只剩下空壳的身体内,还有无数条同样的液体,翻滚着,摇晃出不平的波浪线,像是腐烂的尸体下生出了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