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东西都带好了吗?怎么去那么早,不再多玩几天啦?”外婆拉着林池的手不舍道别,粗糙而又温暖。她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一根根银丝被她梳好,整齐放在帽子里,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沧桑的痕迹,因为常年吃中药,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对,那边着急,没办法。”林池的视线避开她雾蒙蒙的眼睛。
外婆叹了口气:“过去了照顾好自己和妹妹啊,有什么事俩兄妹帮衬着点。”
“嗯嗯。”他抿了抿唇,停顿了片刻说:“我明年早点回来。”
“小池过来吧,上车。”
外婆放开林池的手:“快去吧,别让你小姨她们等急了。”
林池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后,坐在后座,此时后座上还有一个女孩,是小姨的三女儿郑歌,比林池小俩月,她扎着低低的马尾,一个人沉默地坐着望向窗外。
因为还有人没上车,他并没有将车门关上。
俩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没有人开口,都是不喜说话的人。(仅限不熟的人。)
坐了一会儿,小姨还在外面同外公他们说话,林池拿出手机给柒月发消息。
Y:【假期结束,可以继续练习了。】
没等到柒月的消息,等到的是一百块钱从眼前划过。
林池转头只看到外婆的衣角,和放在他边上的一百块钱,至于刚刚那一百,是丢给郑歌的。
他拿起那一百块钱,回头对上郑歌懵圈的眼神。
郑歌先他一步开口:“我拿回去?”
她的声音和林池想的一样细小,小到不注意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林池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回道:“好。”
看着郑歌下车的背影,林池心里清楚,这钱是还不回去,外婆那脾气死活不会收。为什么非要走这段过场呢?其一:当着那些大人的面,他们得把这个样子做出来,不然,不懂事的名头就会扣下来;其二: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看着外公外婆苍老的样子,若是把钱心安理得地收了,心里会哭泣。
不出他所料,郑歌上车后对他摇了摇头,把一百块钱递给他:“外婆说,让我们去了买水果吃。”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
林池接过,把钱放到自己n的黑色钱包里,里面还夹着一百。
这钱包还是初一的时候,外婆怕他把每周零花钱弄掉了,在赶集的时候给他买的。
好在不是什么花花绿绿的,经典黑,永不过时。林池也就一直没扔。
许是这边来来回回的动静太大,小姨和她的朋友总算是注意到这边了,随口聊了几句就准备过来,半路外婆却提着俩袋子零食过来。
外婆说话的声音并不小,“给他们拿着在路上吃,跟他们说少吃点不健康,填饱肚子就够了。”
“妈,你就是喜欢瞎操心,让他们少吃随便拿点就可以了,你还装俩大袋,他们能不多吃吗?”话虽这么说,小姨还是接过放到后座。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小姨朋友的儿子,坐在林池的右侧,郑歌坐在林池的左侧,他并不喜欢坐在中间,因为不好睡觉,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俩谁坐中间都不太好。
一路上只有前面俩个大人聊天,中途小姨的朋友回头,想让他们也说俩句话,但一开口就让林池感到不适:“你叫什么啊?”他笑着问郑歌。
郑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人也不嫌尴尬,继续笑着道:“长得挺好看的,以后谁娶了你有福了。”他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不似外公外婆的,让他感到慈祥,而是猥琐。
猥琐的老男人。
林池在心里默默给他取了个外号。
小姨开着车笑道:“我家这小孩就不爱说话,年纪还小,结婚太长远了。”
郑歌默不作声地掏出耳机戴上,林池不想听那人说话,便取出耳机戴上,余光撇见那男人的儿子,也在戴耳机。他头往后靠在后背上,闭眼假寐。
寐着寐着却真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市区,林池揉了下酸痛的脖子,看向车窗外飞驰的街道,很熟悉。
后面的流程和上次一样,四人坐在同一排,林池看见小姨让郑歌和那猥琐的老男人,一起坐的时候,有些不理解,他哥就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让她和一个陌生人坐。
可他们并不是很熟。
林池也没和那人的儿子谦让,径直走向窗边的位置。
林池头靠在车窗上,给苏暮寒发消息。
Y:【我回来啦!】
配图是一张,从他那个角度拍的街道。
S:【需要我去接你吗?】
Y:【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林池装模作样地回。
S:【那算了?】
林池大惊,白捡的苦力,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于是连忙挽留。
Y:【那就谢谢你了,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出门打工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林池头一歪就开始睡觉,导致半夜全车乘客都在睡觉时,他精神抖擞地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心里默默跟唱。
他只戴了一只耳机,另一只耳朵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呼吸声,有些懊恼,忘了带有线耳机,用蓝牙耳机还要节省电量。
忽然,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是郑歌那边的,林池微微起身看去,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加上每一节座位上,都有一个冒着绿光的小灯,看得也挺清楚。
正因为看得清楚,林池差点气得当场骂人,那猥琐的老男人,头一直在往郑歌那边倒,郑歌推回去后,不出俩秒又倒过去,就算中间有扶手,他的头都能够直直地靠在郑歌腿上。
最后郑歌只能双手托着他的头,可那猥琐的老男人还不满意,整个上半身都在往那边靠,这对郑歌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郑歌感受了林池的视线,他们在黑暗中对视。
林池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他知道,比起求助,郑歌更多的是厌恶和反感。
他推了推那男人的儿子说:“别装睡了,让让。”
那人摘下耳机,回头看林池:“你准备干嘛?”
“你去换个位置。”在他眼里,这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他不想让郑歌再和这种人坐一起。
“现在?”
林池坚定地回答:“对,现在。”
那人叹了口气,迟迟没有动作,林池等得不耐烦,想着总比和那猥琐的老男人坐着强,便起身准备自己去换。
谁知身旁的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郑歌的位置,示意让郑歌出来。
郑歌将猥琐男的头推过去,拿上自己的包成功换座,林池站在过道上,让郑歌坐在窗边的位置。
一切结束后,那猥琐男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趋势,林池不经想到一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换了座位的郑歌,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头抵在车窗上看着沿途的路灯。
林池看了眼左手边的父子俩,发现那男的睡得异常安稳,丝毫没有倒下的迹象,心里把他的祖宗问候了一遍。
后半夜车辆停在服务站,轮到司机睡觉,所有乘客都下车吃东西,车厢里的灯全都亮起,猥琐男装模作样地醒来,说:“怎么换位置了,什么时候换的?”
林池冷哼一声没理他。
戳了戳郑歌:“醒醒,下车透气。”
郑歌拿好手机,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池身后下了车。
后面的路程那人没再来骚扰,林池心想算他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