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慈脑袋还有些昏沉,脚步不稳地走过去,差点跌倒。
珠子的位置有点深。
只能趴伏在地上伸长手臂去够,床底很黑,看不清,胡乱摸了几下,突然碰到一团细长的布料。
她捞出来,随意瞥了一眼,整个人就呆愣住了。
凄寒月光从窗口投射进来,惨白的光影响了视觉,被磨损的红色发带静静躺在手心,它不语,此刻却诡谲地像诉说着什么。
艳丽红色染上青白,如血河一般流淌,滴答滴答顺着手指手腕往下落。
寒凉窜过背脊,谢春慈感觉冷得牙齿打颤。
身体仍被醉意操控,灵魂却仿佛从躯壳中脱离,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这一切,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慢,目之所及全部化为诡异的血色。
软、烟、罗。
“师妹!”
男子急忙撩开薄纱隔层,却见少女慢慢转头,眼尾猩红,漆黑如墨的眼瞳一片死寂。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轩辕澈嘴唇蠕动几下,良久,提起手中的酒坛,低声问:“桃花酒,还要喝吗?”
此时此刻,这句话是多么苍白可笑。
谢春慈站起来,手中紧握的长长的发带垂到地上,冷冷道:“我问你,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初来天玄宗就被弄丢,她找了一夜差点被冻死的软烟罗,为什么会出现在轩辕澈的床底。
她甚至真的以为是莘凌在天之灵要收回母亲的遗物,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下。
结果,竟然是她印象最好的三师兄算计了一切!
轩辕澈沉下肩膀,墨发倾泻身前几缕,静默一会,说:“因为我讨厌你。”
当时的他,讨厌这个新来的小师妹,于是抢走她珍视的东西,又弃如敝履扔在床底。
后来就被关在思过崖,时间一长,将这事给忘了。
他纤长的睫羽垂下,在眼底投影出一点鸦青色,润泽的眼眸半遮,黑沉沉的。
如今心境已大为不同。
早知道,应该第一天晚上就将它毁尸灭迹。
“你!”谢春慈双目赤红,气血翻涌,愤怒在胸口熊熊燃烧,烧掉支撑理智的梁柱。
一缕黑气划过眼底,所有怨恨与不甘被无限放大,浓重魔气从她体内向外散发,黑发无风自动。
“你讨厌我……”
她做错过什么事吗?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耳朵里都是嗡鸣声,头痛欲裂,她勉强抑制住喉咙里涌出的腥甜,抱着头崩溃大叫:“贱人!你们这群贱人!”
“你们都在骗我!”
魔气眨眼间侵染整个屋子,邪恶纷乱的噪音充斥识海,讥笑、辱骂、讽刺、鄙夷……
轩辕澈脸色骤变,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魔气!
与此同时,屋外的景越瞳孔紧缩,猛地望过去。
这个气息,怎么会……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殷断潮和景越冲进来,三人双手结印合力布下封闭结界,试图阻止魔气扩散。
但终究于事无补,天玄宗内一旦出现一丝魔气,护宗大阵就会被触发,顷刻间就能锁定目标,将其诛杀。
谢春慈身上的魔气太过精纯,直接激发了护宗大阵的最高防御。
全宗上下都被惊动,无数人亲眼目睹天空中出现一把灵气幻化的巨剑,尖端对准落霜峰,泰山压顶般落下。
结界如同鸡蛋壳似的破碎、消散,生死之际,离得最近的殷断潮下意识扑上去护住谢春慈。
毁天灭地的巨大轰响,余威使连绵无尽的山脉发生地震,许多低阶弟子七窍流血。
下一刻,轩辕沧和执法堂长老就到了现场。
……
若按正邪,仙灵界分为九洲十二城与魔域,二者自古势不两立,一旦有魔修出现在九洲十二城,人人得而诛之。
八百年前,裴寂突破大乘后期,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魔尊取而代之,后与四大仙尊订下契约,令九洲十二城之人不得私自进入魔域,他身为魔尊也不可亲自动手危害九洲十二城。
但裴寂为人乖张,违不违约全凭心情,单望月城一役,也很难说他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仙灵界有五件至宝,混元锁、鲸吞木、弱水珠、麒麟镜、无极石,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据说是最后一位飞升的仙尊留给后代,全部集齐便可窥见其飞升秘诀。
众所周知无极石就在望月城,若裴寂只为夺宝,多的是机会,大可不必挑在白清夜成婚前一夜动手,致使那么多人伤亡。
所谓契约,对魔尊大人来说形同虚设,自望月城覆灭后,仙魔矛盾进一步加剧。
谢春慈体内的魔气,精纯至极,世间唯有裴寂一人能有,很难不让人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九洲十二城绝不容许与魔族有关的人留在眼皮底下,哪怕她是华朝仙尊的弟子!
各宗各城纷纷派人来访天玄宗,要求当众诛杀谢春慈。
“宗主,那天的情况你我都看到了,她就是魔域的人,您快下令吧。”执法堂长老道。
“宗主,九洲十二城的人都等着我们给一个交代,就算她是华朝的徒弟,也不能脱罪。”几位峰主逼着轩辕沧早下决断。
主位上的男人脸上神情不明,久久不语。
“您还在犹豫什么?”众人只想立马把谢春慈杀了结束这件事,天玄宗弟子与魔族勾结这等丑闻,简直是往脸上抹灰。
轩辕沧皱紧眉头:“容本座再考虑考虑,散了吧。”
众人再不满意也只得退去,其他人都走后,许久不见的丹峰峰主陆修和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