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茴看他呆愣愣的样子,靠近那张床铺,伸手在他脸前面摆了摆,“回神啦!”
叶闳却突然出手,一枚闪着冷光的刀片夹在指尖扎向青茴的脖子。
实在太近,青茴只来得及偏了下身子,还是被他的刀片划伤了颈侧的油皮。
电光石火间,她指如疾风,打掉叶闳指间的刀片,口中道:“吓成这样,傻到都认不得人了。”
那枚闪着寒光的刀片落在床铺间,叶闳瞬间就找不见了。
青茴单膝跪上床榻,又伸出左手,把暴起伤人的郎君拢进怀里,这只手轻轻地拍着郎君的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另一只手却摸上了自己脖子上那道细细的血痕,胡乱地抹去那道湿润。
真是阴沟翻船,竟被不通武功的公子哥儿给伤了,若是让师傅知道,定要叫她去跪祖师奶奶。
叶闳失了武器,盈胀心窍的愤怒如同水泻。
原本急促的呼吸也随着青茴一下下轻柔的抚摸平静下来。
叶闳闭上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完全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她想要如何就如何,他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
青茴听得他呼吸已经平稳下来,撤身看他。
世子爷已经合了眼皮,像是力竭之后昏睡过去。
她转过身,将叶闳两只手臂捉到身前,一用力就将他背在背上,站了起来。
她看着地上昏迷的两个喜娘,还有床榻上那具恶心的尸体,心下犯难。
若是只有喜娘在房内的时候太守死了,这两个老太太哪里还活的成。
她叹了一口气,把叶闳放下,上前去把地上的两个老太太拾起,又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一边胳膊夹着一个老太太,在夜色中悄悄出了门去。
叶闳被放下之际就睁开了眼,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心神重震之后力竭,闭上眼睛假寐。
他看着方青茴连头也没回一下,就带着两个满脸褶子的老喜娘出了门,留他一个人和床榻上的死尸面面相觑。
她干嘛去?
叶闳不解,哪有这样干事干一半的。
她就把自己撂在这儿啦?
不过叶闳自己还有事没做,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到喜娘放东西的那张桌案前,那上面有他的解药。
他拿起那只酒壶,也不拿酒觚,壶嘴对着他张开的口高高举起,酒液悬成一线清亮落入他口中。
冀州太守的合卺酒,用的是上好的九酝春,哪怕掺了药也半点不损其清冽酒香。
做断头酒,也是很好的。
叶闳将那壶上好的九酝春一口气灌尽,又回到床榻上,找回那枚落下的刀片。
他在等方青茴,若她不带他走,他就在别人发现此处之时自尽。
他向来恨受制于人,可是偏偏此刻要等别人来救他,他的身家性命,还是托于别人的一念之间。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希望方青茴是个好人,她放下他只是想去安顿无辜的喜娘。
叶闳的脸色长久不变,像一尊凝固的刻相。
可是室内烛火跳跃不止,在他脸上投下不定的明暗阴影。
青茴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世子没睡着啊。”她贴近床榻,轻声说道。
眼神却直白地盯着叶闳,侵略感十足。
叶闳不晓得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微微点了点头。
青茴走到他身前,半弯身子,与他的脸齐平,小声说道:“世子莫要害怕,我带你回去。”
眼神却不定,并未直视叶闳的眼神,而是微微偏右向下。
叶闳读不懂,她这是关心吗,那为什么眼神闪躲。
“嗯。”他应道。
青茴却先移开了眼神,说起别的:“两个喜娘被我送出去了,我和她们说,她们是礼成以后才出来的,叫她们一定要记住。”
“不然,她们肯定会被抓起来给这太守老爷殉葬的。”她抬起眼皮,眼神亮晶晶的,“我是不是很聪明,还保住了喜娘的性命。”
叶闳看着她的神态,突然觉得她很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神性,只有神仙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小动作能换世人平安。
他不忍戳破她的幻想,因为是他杀死了上官禾,今日这别院里的所有人怕是都要承受上官皇后丧弟的怒火。
真的有人能活下来吗?
叶闳也不能确定。
若是审理此案的人和方二娘子一样天真,只就事论事,就律论律,或许喜娘们还能活下来。
但他不语,只是低下了头。
“我已经想过了,等咱们再歇过一会儿,喜娘们回了家,我再带你出去。”青茴计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