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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人抱着琵琶轻轻唱:“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他回头却望见母亲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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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冷汗地醒过来,心却像一颗石头重重落下,不再惊惶不定地跳动。
他知道,哪怕不愿意承认,这一刻对他有用的或许只有这张脸,毕竟方二娘子是真的喜欢。
他又犹豫,应该是真的喜欢吧。
但愿她是真的喜欢,他也没有可以许她的东西了。
日头西斜,青茴还没回来,叶闳便自顾自准备起晚饭来。
二娘子或许是没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走,竟买了这么多菜,还沽了一壶酒。
叶闳用青茴买回来的食材做出满满一桌菜,又找来两只酒盏,拍开那坛酒的泥封,斟了两盏。
他就坐在那桌前等青茴回来。
等啊等啊。
像枯等一阵风。
可是风过了还会回来吗?
或许方二娘子觉得对自己已是仁至义尽,并不会再回来。
太阳已下了山,月亮升了起来。
月明星稀,倒是不必掌灯,方二娘子回来,自己也能在夜色里一眼看到。
想着想着,叶闳竟将那坛酒喝了个干净。
原本只想着饮一盏,长夜漫漫,等得无聊喝一盏酒算什么,二娘子不会怪罪。
可是她既不会回来,这坛酒又能与谁饮呢?
不是今日喝,就是明日喝,反正这院落也只剩下他一人。
他晃晃空酒坛子,怎么已喝尽了。
不对,还有一盏,他跌跌撞撞地起身,走到桌子另一边,那一盏是斟给二娘子的。
罢了罢了,索性她也不会回来,不如就由自己饮下。
饮罢这盏酒,叶闳就倚在餐桌上沉沉睡去。
有人喝闷酒,有人耍猴戏。
祁弓连悔不当初,早知道方青茴酒品如此,他绝不留她吃饭。
本也是存了一点私心,他才斥巨资叫店家呈上金桂玉醪,这是南货,如今的当口,价格翻了三番有余,实打实的金贵!
心痛,肉痛,手背痛。
这酒味甜,向来女子最爱,那方青茴果然饮得欢喜,正中他下怀。
可这金桂玉醪后劲十足,一壶酒放倒八尺壮汉不在话下。
他眼看着方青茴饮了三壶,脸色酡红,眼神迷醉,这才想着上手。
没想到这丫头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若不是他内力尚可,手都要被她拍断。
行行行,还是碰不得。
“呀!”她惊呼出声:“祁班主莫怪!我敬祁班主一杯!是为赔罪!”
拿起酒壶一倒,又是一滴也无,青茴大喊一声:“小二,再拿一壶来!”
祁班主捂着红肿的右手,大叫着阻拦:“等等!”
转头对着青茴哄道:“青茴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什么关系,赔罪什么的就生分了。”
“那怎么行。”青茴皱起眉头,眼睛都睁不开,一巴掌拍在祁弓连背上,“祁班主不喝这杯酒就是不愿意原谅我了。”
祁弓连疑心自己背上得肿起一个巴掌印,一边吸气一边点头:“小二,再拿一壶来。”
等小二将酒端上来,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提溜起青茴搭在他肩膀上那只手,又把那壶金贵酒塞进她手里:“青茴啊,老祁有些尿急,先走一步。”
青茴便睁着那双迷蒙的眼睛,看得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将那壶酒抱进怀里,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包厢里自然没有别人,她打开窗户就走,像一只大鸟掠过屋檐,直往家去。
祁弓连往自己手背上倒了药酒,狠狠揉过一通。才又走到那包厢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青茴啊……”
房内哪还有那冤家的身影,窗户大剌剌地开着,猎猎秋风吹得他心底发寒。
这不告而别,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回桌子前,欲倒一杯酒。
酒壶却空了,他心觉不对,眼神往桌面一扫,一个两个三个……
“方青茴!喝不完你还兜着走!”他再也忍耐不住,大骂出声。“起码壶还我啊!”
酒家给这金桂玉醪配的是镶金银壶,他的荷包啊!
这下又要被弟弟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