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闳苍白了脸色,却没有再犹豫。
他背对着温泉池,一道一道解开了身上的束缚,腰带,外袍,中衣,一件件褪下,衣物轻轻地坠地,没有什么声音。
眼前不知道是温泉的水汽还是别的什么,竟迷蒙起来,视线也不清晰。
只是到最后,他还是犹豫了,留下那条白绸的亵裤未褪,上半身赤裸,背对池子,脚下一寸寸后退进了池子。
青年人身材颀长,皮肤白皙光滑,肌骨灵秀,筋肉健实,虽身形僵硬,却也是造物主钟爱之杰作,美妙非凡。
只可惜青茴半分也瞧不见。
是的,叶闳在那儿自顾自遐想的功夫,半点没发觉青茴已经不在这里,她已往山洞更深处去了。
青茴故地重游,难免陷入回忆。
当年师兄比她下山更早。
自他下山后,就是她和师傅一起来这里,师徒都是女子,索性就一起泡这温泉,只是师傅还有点怕羞呢,才在中间搭了个屏障。
另外,她和师傅还在此处留下不少器物衣裳,她想去寻出来做个换洗。
山洞尽头有两个师兄自己做的粗糙橱柜,虽说手工粗糙,倒也经用,坚固一如当年。
青茴打开橱柜一看,里面确实不出她所料,整齐摆着几叠衣裳,她小心地取出来翻看一番,心头滋味却复杂难言。
这衣裳经纬细密,色彩鲜亮,布料是她去年给师傅带回来的,并不是她当年留下的旧衣,而是师傅去年为她裁的新衣。
边上还有一叠男子的,应该是给师兄准备的。
她每次回山都匆匆忙忙,师兄更是从来没有回来过,更别说来此处泡澡了。
即便他们已多年不来此处,独居山中的师傅仍每年为他们准备好衣物,供永远不会回来的他们泡完温泉后换用。
去年她没来得及回来陪师傅过年,及至二月回来的时候,竟只找到遗书一封,上书自觉大限已到,未免在家中死去不雅,便自行外出寻天葬去了。
她就像太阳升起后的山露,袅袅而去,再寻不得踪迹。
青茴揉揉酸涩的鼻尖,从中拿出两套衣物和擦洗的布巾,转身回到了温泉池边。
她站在屏障这边,却并未往泉池中美好的景象瞥一眼,守礼地简直不像她。
青茴将给叶闳的衣物放在屏障边,那里他伸手就可以触到,就出山洞去了,只留下一句:“叶世子,衣物就在此处,请自行取用。”
叶闳猛一抬头,却只瞧见她向山洞外而去的背影。
他心事重重,暗自思忖,竟一直没发现青茴并没有下水。
叶闳往水里沉了沉,煞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
青茴满脑子都是师徒情,根本顾不上叶闳,怕留在山洞中失态,才出了门。
可心情平复下来以后,她一拍大腿,没看到美人沐浴图,十分惋惜,若是自己现在进去,大概还能看一副美人出浴图。
这是不是有点太猥琐了,她在心里唾弃自己,叶世子光风霁月,自己这样不好吧,可是话又说回来,过了这村未必有这店。
她在山洞外鬼鬼祟祟地观望了一番,心一横正要进去的时候,嘿!叶闳出来了,怀里捧着换下的血衣。
青茴气结,在脸上扯出一个僵硬勉强的笑,“世子洗好了?”
“嗯。”叶闳点点头,脸上不知道是温泉水热还是别的,泛着红润的色泽,“娘子去吧。”
青茴看他脸色,比昨日好多了,心下满意,重重地点了头。
她进了山洞,叶闳却往外走了一段,寻了个地方,将血衣埋了,堆出一个小小的坟茔。做完这一切,他向着这坟茔磕了三个头,便又回到山洞口。
山洞里隐隐约约传来水声,叶闳只觉得心里好像钻进了一只采蜜蜂,这边嗡嗡,那边飞飞,令他心旌摇曳。
他只在外面等着,嚼完舌下含着的青茴叶,他现已能接受这苦汁了,咽下去一刻钟后,他甚至品味到一丝回甘。
良药苦口,抽走力气的病意好像已渐渐褪去。
青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世子爷站在山洞口,挺拔俊秀,芝兰玉树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但是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小世子怎么直接把湿头发梳起来了,用一只墨玉的发冠箍得结结实实,没有一丝碎发散落。
他这身体这么弱,可不能这么做。
青茴自己向来不拘小节,满头青丝还披着,虽然已用内力蒸的大半干,但是还是散着晒晒潮气。